虽然这件事是在偶然和被迫的情况下进行的,但其实霍瑾自己也是想知道的。
当时自己正和家里闹别扭,家里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没怎么过问,被抓起来的时候,只知道霍家是被定罪为通敌叛国。
这就是为何她即便不知道真相,也能肯定霍家是被人陷害的原因。
霍家是绝对不可能通敌叛国的,虽然对死去的家人会有一些不尊重,但是她还是想说,就霍家人的死脑筋,就算皇帝让霍家叛国,霍家人也是不会听令的。
霍瑾眼眉一敛,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好一会儿,才抬头长舒一口气,进而对公孙彦道:“散人客栈是我长兄霍振清以前的地盘,这里的人都是他们的旧故,你知道吗?”
公孙彦面无表情,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本正经地坐在,听闻霍瑾的问题,只是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进来?”霍瑾拧着眉头道。
公孙彦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反而他好像很想比其他人更快进入这次的主题:“你们也不要让霍瑾劝我,霍家的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也不会说。”
这恐怕是霍瑾和公孙彦相识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讨论当年霍家的案子。
而公孙彦的这句话,让她更加确定,霍家的案子,并非真的只有公孙彦一人操纵而已,恐怕他也是其中一颗棋子。
霍瑾微张着嘴,一脸茫然,出了神地望着公孙彦。
公孙转头,好看的黑眸扫了一眼霍瑾,又转过头去,不做声响。
房楚筠并不意外公孙彦说的话,甚至可以说,这男人分明就是希望公孙彦说不出什么,好让他更快下手杀了公孙彦。
“公孙大人,给你这次机会也是霍姑娘求着我们给的,我们完全可以之前就杀了你。”威胁着公孙彦,房楚筠随意看了一眼霍瑾,勾出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公孙,“你要是把当年跟你一同构陷霍家的人都说出来,那我或许还会考虑饶了你一命。”
公孙彦冷笑一声,一向温和不见底的双眸,忽然凌厉地看向了房楚筠:“折扇公子房楚筠……呵呵,你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想杀我吧。”
房楚筠脸上的得意之色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像是被人窥探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他很生气,但一瞬,他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是啊,我是迫不及待地要杀你,所以你最好能说出什么,好让他们救救你。”
公孙彦摇摇头,依旧摆着脸:“罢了,你们要杀要剐随便,只要梁王过来的时候,你们肯把霍姑娘交给梁王就行。”
梁王?他通知了梁王?
所以来得是他,不是无言,公孙彦让无言去通知梁王,然后他自己一路找了过来,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不顾一切地进了散人客栈,确认自己的安全?
房楚筠不禁冷笑,一眼扫了霍瑾,“公孙大人,还真是伟大。”
房楚筠说完,双手拍了桌子站起身,慵懒地歪斜着身子,折扇轻摇,依旧笑着:“那就这样吧。”他对霍瑾道,“霍姑娘,面子我们给你了,机会也给他了,是他自己一心求死,我们也不好驳了他的心意。”说着,他已经绕过凳子,经过罗平等人的身后,走向议事厅的门口。
霍瑾也无话可以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如何的反应,一边这个公孙彦为了自己冒险到这种禁地,简直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很感动,也很感激,可是另一方面,这个男人为了守住自己背后的秘密,始终不肯道出当年的阴谋。
“慢着!”
正当众人各有所思之时,罗平忽然响了起来,他当然是要喊住正在往外走的房楚筠。
“还有事?”房楚筠停下脚步,并未回身,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空无一物地小练功场。
罗平也站了起来,“虽然公孙彦是霍家仇人,可是既然霍姑娘认为此案还有隐情,那我们就应该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做定论。”
所有人是非常之震惊地看向了罗平,除了一直看向门外的房楚筠。
但即便是房楚筠,他身体也是陡然一僵硬,他稍稍偏了头,阳光洒在他的侧颜,分外的好看,“呵,隐情?定论?”
他重复着着两个词,然后转身,折扇已经合上,轻轻敲打在自己的掌间,“公孙彦是千古罪人,这就是所有为霍家抱不平,所有受霍家恩惠的百姓的定论。”虽然言辞略有激烈,但他仍旧未改那点笑意,“还需要什么定论?”
罗平还欲启口,但霍瑾先他一步,对房楚筠道:“三当家,霍瑾先谢谢你,谢谢所有仍然相信霍家的百姓。”她仍低着头,眼眉却略有舒张,“但当年事情真相还未查清楚,我是霍家人,我很清楚,想要把霍家的罪板上钉钉,那不是一个公孙彦就能做到的。你如果真的要为霍家报仇,那就应该让我把当年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让那些所有染指霍家血案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而非仅仅拉着一个公孙彦在这边泄愤!”
一番言论,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是愣住了,罗平等人都是带着敬重凝视着霍瑾,而房楚筠似乎也被霍瑾点醒,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大概已经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听从霍瑾的话。
至于至始至终,情绪都没有怎么流露出来的公孙彦,他依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可谁能知道,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是波澜起伏。
听霍瑾这番话,她势必会将当年的事情挖得干干净净,只怕到时候,他公孙彦的罪不是最大的那个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弋阳一直在引导她的缘故,一方面利用她达到自己该有的目的,一方面,加强霍瑾对他的信任,到了霍瑾要翻案的时候,他再加引导,那么霍瑾查出的真相只是在海洋表层的一块浮冰而已。
而这块浮冰大概就是自己了。
弋阳的算盘,打得可真是精细。
“霍姑娘。”公孙彦思前想后,还是开了口,“我必须提醒你,你将来要查这个案子,就等于是把天给翻了。”
他意有所指,天是什么?不就是皇帝?
霍瑾脑筋转的比较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站在门口的房楚筠立刻意识到公孙彦这是在警告霍瑾,这件事是跟皇帝有关,换言之,构陷霍家可能是皇帝授意。
他的剑眉锁得更紧了,如果真是这样,霍瑾想要翻案那就是一个笑话!
“霍……”房楚筠想要开口提醒霍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幸好霍字说得轻,其他人也没有听到,他也就没说了。
他转念想了一番,便道:“既然霍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外人,也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仇是霍家的仇,霍姑娘自己做主好了。”说罢,便故作甩袖离开。
霍瑾只是扫了他的背影,便重重叹气,“他跟我长兄的关系,应当是最好的吧。”
坐在霍瑾对面的三人均点点头,商青萍道:“楚筠本来就是个浪荡公子,家道中落后被人欺辱,是霍大哥把他带到了散人客栈,做了他师父,还待他如亲兄弟。”
霍瑾点头,恍然大悟,这也难怪即便长兄死了五年多,房楚筠仍是维护得要死,既是兄弟,又是师父,还是救命恩人,他当然一辈子都是站在长兄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