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把蛟牙刀,族里的每一个年轻人都想要拥有,只有成为这一代的最强者,才能够成为蛟牙的继承者。
他有记忆时第一次见到蛟牙,就被它深深的吸引了,从小到大,那把刀是他心里的信仰,为了成为这一代的继承者,他放弃了本该和同龄人玩闹得童年时光,一心修炼武功,父亲说他天赋很高,又这么努力练功,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他听了父亲的夸奖后更加努力的修炼了,兄长比他大两岁,也非常努力的修炼武功。
村里的人都说,族长家里面两个儿子,未来一定青出于蓝,大有作为。
兄长自小就表现得很优异,是这一代公认的第一人。
父亲却说兄长资质没有他高,这话无疑给了他更大的鼓舞。
十七岁的时候,兄长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很可爱的女儿,兄长很疼爱她,很大一部分精力从武道转移到了妻女身上。
他也很疼爱自己的小侄女,可是所有的感情都比不上武道和蛟牙刀在他心里的地位。
二十四岁的时候,族里举行了族长选拔大会,他击败了所有人以为最强的兄长,成为这一代的最强者。
他以为多年夙愿终于要实现了,他即将得到那把梦寐以求的蛟牙,他二十多年来平静的心海在那刻波澜壮阔。
可是父亲却破坏了规矩,宣布将族长之位传给兄长。
那一刻,他的心海定住了,接着在瞬间崩溃,决堤千里。
他打伤了父亲和数位阻拦的长辈,夺走了蛟牙刀。
族中有一批有野心的人跟着他判族,在那些人的怂恿下,他成立了邪蛟帮,在大运河上兴风作浪,一去不回头。
他让蛟牙刀成为了《九州神兵谱》排名三十八的兵器,成全了他与那些追随他的人想要的名与利。
盛京刺杀行动之后,他丹田受损,功力大损,需要天地灵宝来疗养。
恰好龙滕会南下的一艘楼船上有隋侯珠的消息在整个运河流域不胫而走,他便动了心思。
可是那楼船上鱼龙混杂,无数江湖人士都为了隋侯珠潜入船上,而他因为功力大损,已经没有上船参与抢夺的能力。
帮里有人给他出了主意,说灵蛟村里面这一代有个年轻高手,可以让她去,他觉得是个办法,便让手下去办了。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高手,竟然就是他的侄女冷玉鲸。
当年绕着他膝头,缠着他要学精妙刀法的小丫头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族中第一人。
手下的人抓了一个她身边的小姑娘,似乎是对她很重要的人,用来胁迫她去龙滕会的楼船上抢夺隋侯珠,他虽然觉得这个方法不妥,却并没有阻止手下的人,只是把那个抓来的小姑娘安置在了后山的紫竹林里,拜托了那位老前辈好好照顾。
他知道那楼船上危机重重,让冷玉鲸去是既对她的历练,也是考验。
他想,若是她能从楼船上活着回来,便证明她有继承蛟牙刀的能力,他便把蛟牙刀给她。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当年满腔热血的偏执少年,他没有后人,却想明白了血脉相承,薪火相传的道理。
只是他没想到,她平安回来,却为了给他挡暗器,此时此刻身中剧毒躺在他的怀里。
她强撑着说出了父亲当年不把族长之位传给他的原因,把他判族后的这二十几年轰炸得支离破碎。
他的执着,他的狂傲,原来一文不值,一念之差,一时意气,终是错。
……
冷玉鲸说完想说的话,眼睛慢慢合了上去。
“鲸儿!”冷淇舟痛苦万分地看着怀里的姑娘,不敢相信地呼唤着,“鲸儿……”
洛青荼连忙捏起冷玉鲸的手腕,感受到了真切地脉搏跳动,虽然微弱,还是很有规律的在跳动。
“她应该只是毒性发作晕过去了,前辈先别难过,我们先想办法为她医治先。”洛青荼并不懂脉象,但是简单的判断还是可以的。
冷淇舟松了口气,眼眶通红迅速整理好情绪,抱着冷玉鲸起身,吩咐活下来的帮众回山寨里治伤,只带了一个亲信和洛青荼一起赶往了丹榕镇,洛青荼把身上带的白绢帕撕成一条条,沿路做了记号。
他们敲开了镇上医馆的大门,把年过半百的郎中从周公那里喊了回来。
郎中诊了脉之后,皱着眉头道,“这姑娘中的是唐门竹丝针。”
冷淇舟见多识广,闻言一惊。
洛青荼见此,好奇地问道,“竹丝针是什么?”
郎中一边为冷玉鲸处理胳膊上的伤口一边解释道,“唐门的暗器和毒,独步天下。多年来,唐门一直居于巴蜀之地,门内毒药,从不外流,除了这一种竹丝针。”
“这是唐门最普通的暗器,却剧毒无比,因此江湖上总有人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渠道弄到这种暗器。”
“但是解药不会外流,所以解这种毒,只能找唐门的人。”
洛青荼也微微皱起了眉,巴蜀距离姑苏,万里之遥,“前辈,她还有多少时间?”
郎中摸了摸胡子道,“她中毒后服用了一颗灵药,这灵药减缓了毒性,没有即刻要了性命,加上她本身也是习武之人,身体强于普通人,还能拖个十天左右吧。”
众人陷入了寂静,十天之内,赶到荆州巴蜀,还要找到唐门之人,求到解药再带回来,怎么想都是怀里揣铃铛——想得美。
这时有人敲响了院门,冷玉鲸的亲信出去开门,领进来一位高挑冷然的黑衣公子,一位白色道袍的小道士,一位清丽秀美的姑娘,正是根据洛青荼留下的记号找来的容凉三人。
水苏和冷淇舟相遇,气氛有点尴尬,不过她还是行了一个晚辈礼。
“冰溜子!”洛青荼看见容凉,从头打量了一遍,“没受伤吧?”
容凉抬眼,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在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哪里来的血?”
洛青荼怔了一下,眉头微动,轻佻一笑,擦着自己的脸道,“应该是鲤鱼精的,她受了伤,我不小心蹭到的吧。”
听到冷玉鲸受了伤,水苏踉跄了一下,越过众人快步走到病榻边,看见病榻上脸色青白,昏迷不醒的冷玉鲸,眼眶瞬间红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脚步一软,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颤抖着嘴唇呼唤道,“玉鲸……”。
郎中不忍,对水苏讲了冷玉鲸的情况,安慰了几句,让她别太伤心。
容凉也听见了郎中的话,问道,“难道除了唐门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郎中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等于不可能。”
“什么办法?”冷淇舟急忙问道。
“从这里向西走,翻过两个山头,便是姑苏城,穿过城继续向西,那座山里有一片长满柊树的山涧,名为柊花谷。”
听见柊花谷这个名字的时候,容凉觉得有几分耳熟,“鬼手邪医?”
郎中点了点头,“没错,鬼手邪医就隐居在那里。”
冷淇舟闻此,眼里希望的光灭掉了,明白了为什么郎中说这个办法等于不可能。
柊花谷鬼手邪医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晓?
传言说柊樾出身医道魁首的神农谷,医术通天。
天下医者,多为仁心,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但他不一样,他从不轻易出手救人,而且他杀的人,是他救的人数倍。
他初入江湖便屠了好几个大门派,迅速成名,武林中人都以为是个新出世的魔头,他继而杀上了武林盟主所在的折戟山庄,灭了满门放了火,却从火海里带走了武林盟主的小公子,那小公子从娘胎里便带出了病根,所有郎中都说不可能活过十岁。
所有人都觉得那小公子活不了了,不久后却有人看见那在病榻上长大的孩子,活蹦乱跳地跟在柊樾身边。
后江北大旱,瘟疫大面爆发,无数医者在进入江北后,因为没有根本上的救治之法,也感染了恶疾。
传言说柊樾路过江北,见到饿殍遍野的情景,写下了两种药方。
一种是喂给染疾较轻的人,一种则是给病情较重的人。
第一种人喝了药身子便好了起来,而第二种人,全部都死在了喝药后的黎明里。
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有人开始了新生,有人的尸体慢慢消散在刺眼的晨曦中。
第一种药方对病情深重的人无效,因此他写下了第二种药方,能让人忘记病情带来的痛苦,在美好的梦境中投入死神的怀抱,并且尸体会在阳光下消失,不会让瘟毒继续传染。
柊樾平息了这一场大疫,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是非功过说不清楚,他本人又善恶莫辨,终是落了个邪医的名头。
后来他便隐居在了柊花谷,冒死求医治病的人不少,他却从未出出过手救谁,还杀了无数擅闯柊花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