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殿虽名栖棠宫,一路走来,却是连一棵海棠树,一株海棠都没有呢。”我拉着岁寒的手,缓缓地走在队伍的后面,颇感新奇地四处张望着。
身旁的宫女却突然浑身一颤,面色惊惶地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正在引路的惜忧蓦地转过身,神色间亦是有着几分惶恐。
“姑娘切记,”待我走到她的身旁,她柳眉微蹙,神情沉重地望着我道,“这宫中没有海棠,任何人,也不可提及海棠。”
这皇宫中,竟有此等奇怪的规矩......
看着惜忧和那些宫女过激的反应,我隐隐感到,此事非同小可。向来惜命的我,顿时噤若寒蝉。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毫不怀疑,稍有不慎,一朝踏错,引来的便是杀身之祸,搞不好,还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也不知太后娘娘今日诓我们来,是福,是祸......
我回过头,不期然间,竟与先生四目相接,他宽慰一笑,用柔和的目光安抚着我。我愣了愣,随即回以灿然一笑。
是呀,有先生在,我还怕什么呢!
......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红木雕刻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
步入内殿,只见白玉铺造的地面,闪烁着清润的光辉,内嵌金珠,整座大殿中,皆是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
“你们先下去罢。”远处软椅上,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稍直起身,随意地挥了挥手,身旁侍奉的宫人们便轻声应和着,福身退出门去。
行礼参拜之后,我悄然抬眸朝太后望去,尽管岁月已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但眉目之间,还是隐约可见她年轻时的美艳。
“此次城中,先是命案多发,继而又疾病横生,也多亏有你们这些孩子,”太后温和地笑了,招呼着惜忧道,“这些,便当做哀家替皇帝赏你们的。”
说话间,惜忧端着一个覆着红绸的玉案徐徐而来,走到我们的跟前时,将红绸揭去,里面赫然端放着近百枚金元宝。
我顿时眼冒金光。
心中垂涎三尺之时,又听得太后轻咳一声,缓缓道:“哀家近来也颇感身体不适,不知是否也染上了城中顽疾,还请神医过来,替哀家细细诊治一番。”
谢公子领命而去,随后便为太后把起了脉,其间,太后还唤来之前的连嬷嬷,不知给谢公子看了什么,使得他面色突变,之后,二人便细声交谈起来,由于距离过远,剩下我们面面相觑,却是丝毫听不真切。
“太后娘娘!”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惊惶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何事竟让你如此莽撞!”惜忧厉声喝道。
“小的罪该万死!是,是茹妃与曦妃打起来了,说,说曦妃与人偷情私会!”太监低低地伏在地上颤抖着,断断续续地道,“皇后娘娘相劝不成,眼看着曦妃却突然一头撞在了墙角,当场血流不止,不省人事了!当值的太医迟迟未曾赶到,慌乱中,皇,皇后便让奴才来请太后娘娘!”
“这个皇后,哀家早就说她懦弱无能!”太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如今,竟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成!”
转眼的功夫,太后便由惜忧搀着走到了门口。
“也罢,”她蓦地回过头对我们道,“看来是要再麻烦你们一次了。”
***
浮碧宫。
大殿的门前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见了太后,纷纷伏地行礼问安。
“一群废物!”太后冷嗤一声,从中间的道路踏入了内殿,谢公子则紧跟其后。
我紧紧地牵着岁寒,与萧衫相视一眼,继而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却忽然发现,身后,竟不见了先生的踪影!
我分明记得,先生是与我们一起从栖棠宫出来的!
此情此景,却容不得我多想,我也不可能在此刻回头去找他,只得迈着沉重的步伐,与太后一齐走进了内殿。
殿中,座上女子一袭缕金绸缎长裙,头上倭堕髻斜插金玉龙凤钗,腮凝新荔,鼻凝鹅脂,却是秀眉紧拧,满面愁容,见到太后来了,忙起身问安……想来,便是太后口中那懦弱无能的皇后了。
另一女子着翠绿烟纱散花裙,在皇后的身前直挺挺地跪着,不停地抽泣,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应是那太监所说的茹妃。
而角落里那衣衫凌乱,昏迷不醒的,自然是那曦妃了。
谢公子面色凝重地俯过身去,仔细地检查起曦妃头上的伤势,顿时眉头紧蹙,沉声喊道:“药箱!”
萧杉赶忙将手中药箱递了过去,眼瞧着人命关天,我也顾不得给那些后妃行礼,硬着头皮,拉着岁寒快步走到谢公子的跟前,将他所需的金创药,各种中草药,与银针,一件件地递给他。
好不容易止住了曦妃的血,稳定了她的伤势,看着宫人将她抬走,我狠狠地捏了把汗,抬起头,却见先生不知何时已然赶了过来!
我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启禀太后,曦妃娘娘吉人天相,这血口虽可怖,却未伤及根本,”谢公子的眉间终于舒展了开,上前一步,对太后恭敬地行礼道,“目前伤情已稳,只需静养数月,按时换药,定能恢复如初。”
“不愧是神医。”太后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微微颔首,转瞬间却面色一凛,将一旁跪着的、姗姗来迟的御医一脚踹翻,怒目而视道,“不像你们这些养在宫里的废物!平白吃着朝廷的俸禄,关键时刻,一到用处,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微臣罪该万死!”太医一骨碌地爬起身来,哆嗦着,不停地磕着头。
“滚下去!”太后喝道。
“是是是!”跪在地上的太医连头也没敢抬,连声应是,佝偻着身子,麻溜地退了出去。
太后睨着一旁啜泣的女子,冷声道:“茹妃,你说说,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茹妃跪着朝太后这边挪了几步,悲切道,“臣妾途经浮碧宫时,看到一男子鬼鬼祟祟地朝里走去,恐是贼人,或对曦妃妹妹不利,心下担忧,便趁他不注意,跟了进来。”
茹妃说着,美眸中顿时浮起一片幽幽的愤恨:“谁知,谁知竟撞见他与曦妃言行亲密,甚至搂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