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欢而散,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大雨哗啦一下,便落了下来。
不少本就带伞出门的人们,立刻打开了伞,那些没带伞的,也在他人的允许下,站到了一起。
随着油纸伞数量的不断增加,围观的范围也逐渐加大了起来,只是那吵杂的氛围却并未因此而消减下来。
身边的士兵也在井然有序的撑起了伞,监刑官却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暗暗叫苦。
若是往常,这种天气断然是不被允许用来行刑的。
毕竟做他们这行的,本身就对鬼神之说有所敬畏,固定的时辰日子,那是一点也不能马虎。
可今个儿这种天气,别说时辰能不能把握的准确,就连日子也根本由不得他。
碍于上头的施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真正令他心惊胆战的还是,他这次要监刑的不是别家,而是威名赫赫的将军府。
从未想过世代忠良的将军府居然会叛国,更加想不到的是皇上居然还如此决绝。
身为皇帝,对于他们这的规矩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可对方却连一天都等不了,这不得不让人去深思。
只是越往下想,监刑官的冷汗就冒的越厉害,索性直接打住,不在多虑。
目光落在刑场上已经准备就绪的刽子手,还有那跪的笔直,丝毫不惧的楚老将军一行人。
说是一行,其实也就主要的那么几个人物在,其余女眷孩童那也是不会上的。
毕竟满门抄斩这种事情,像将军府少数也有三四百人。
这要是都压上来,画面太过血腥,到时候不仅不能震慑百姓不说,甚至还有可能引起暴乱。
如今,也只能替对方惋惜了!
但求对方是真的叛了国,不是什么怨死之人,不然死后来找自己,光是想想他都有些吃不消。
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周围的气氛也开始逐渐紧张了起来,监刑官看了看场外的人群。
本以为会有人出来阻扰,却发现到现在为止他都未曾听到,哪怕一声愤慨的话语。
是他高估了楚家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还是因为对方背负叛国的罪名而不愿出面?
又或许……都有吧……
内心感叹了下世态炎凉,却也觉得对方的选择并没有错,毕竟如果换成自己,也是会这么选的吧!
刚准备拿起签令牌,却听人群之中一声高呼。
“大人使不得啊!”
拿令牌的动作一顿,监刑官转头看去,是名相貌普通,穿着却有些讲究的男子。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否决楚家叛国的人,可在事实面前,他其实是十分犹豫的。
正如大多数人一样,曾经有多信任,如今就有多痛恨。
之前的反驳,也不过是惶恐罢了,怕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信念一下子崩塌,而本能的选择逃避。
如今冷静下来后,再看台上的楚老将军,明明六十好几的人了,却依旧不屈。
甚至就连他身边的楚大将军等人,也都跪的笔直,面上更是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越是这般,越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让他如何去信?又拿什么去信?倘若这种人真的成了叛国贼,他唯一愿信的。
恐怕便只有这个国家,以及皇权的统治者辜负了他们!
这个想法一冒出,着实吓了他一跳。
不过稳定心神后,却也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冒着被所有人唾弃的风险,他还是站了出来,都到了这个时候,若是连他都不肯站出,又怎么奢求别人能为楚家出头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他什么也帮不了他们,但他却可以让他们在走之前不至于那么心寒,让他们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曾经……
不,是现在,依旧相信着他们!不怨不悔!
他这一声高喊,不仅惊到了监刑官,同时也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时,接二连三的高呼‘大人使不得啊!’响彻在耳旁。
令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原来……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不愿相信这一切,他们也是……
只是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愿意开头的人,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对的!
同时也格外的庆幸,还好自己站出来了!真的!太好了!
听到这一声声的高呼,楚家众人也从最开始的悲凉,转而热泪盈眶,更有甚者,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若不是嘴里塞着木头,楚老将军一定会在临死前感谢一番这些人的。
这也是他当将军以来,头一次这么直观的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都被人记得。
并且,记到了心里。
“唉……”见此情景,监刑官确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起初没人愿意出来时,他是感慨的。
可如今真当有人站出来了,他更多的不是开心,而是无奈。
或许他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楚家并没有叛国,真正让他们‘叛国’的另有其人。
而那人,确是他不敢仰望的存在。
明白真相的他,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越发沉重。
不管内心多么复杂,他这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这场斩首继续下去。
不顾这些百姓们的呐喊,监刑官毅然决然的拿起签令牌,正准备往下丢时。
一个身影确是无声无息的来到了自己身边,伸手便握住了即将丢出去的令牌。
惊的监刑官连忙看向来人,见是熟人,这才放下心来。
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不知总管来临,有失远迎,多有不妥,还请海涵!”
“哪里!哪里!”同样回了一礼,大总管起身笑呵呵的道“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命杂家前来,正是为了这楚家一事!”
监刑官不由一惊,难不成是时辰到了自己还没行刑,被发现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先不说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个时辰了还没行刑。
就算知道了,那也不可能派来的人这个时辰就到的。
“可是要下官立刻行刑?”左思右想,监刑官这才不确定的道。
听到这话,大总管笑容不变“皇上爱民,又岂能容忍子民如此受苦,大人下次莫要再说这种浑话了!”
“总管说的是,是下官口误!定然不会再有下次!”摸不准对方的意思,监刑官说完这句后,就站在那里,等待对方的下文。
满意的看着监刑官的态度,大总管继续笑呵呵的道“大人明白就好,杂家这次来呢,是奉了皇上的意思,让大人先将楚家压入天牢的!”
“这……”监刑官有些犹豫。
一看对方这表情,大总管哪能不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大人信不过别人,怎滴还信不过杂家不成?”
“不敢!”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监刑官冷汗又冒了出来。
这若换成别人,没拿圣旨前来,他确实有理由怀疑,可面前这人却是个例外。
若大的皇宫之中,你可以不认识除皇后以外的任何嫔妃,但却也不能不认识这位,皇上身边的大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