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称赞实属少数。
绝大多数人的关注重点,都放在了戚尧的性别跟长相上。
没有人相信坚持和热爱,只因为有一些刻意为之的嘲讽和攻击存在。
其余每个人都会跟随着先入为主的所谓定论,认定戚尧之所以会选择成为一名女老生,一定是因为她不够漂亮的,甚至是有些丑陋的长相。
可事实却是,无论是以江宁历来的挑剔,还是东子钢铁直男的审美看来,戚尧的外在条件,都绝对会让她本人的魅力有增无减。
网络上的转发量和评论数量仍在增长,已经从原本的几千几万向十万快速靠近。
江宁眼瞧着那些观点过于一致的所谓网友,不停刷着那些看上去并无太大差别的评论,总觉得自己准确地抓住了事件的重点。
容不得更多的等待,江宁起身再奔坤伶社。
戚尧果然没走。
江宁气喘吁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戚尧正在后台和潘雅欣对戏,似乎是不久后计划开场的戏目。
抬眼看向江宁汗流浃背的样子时,戚尧眼中满是疑惑。
“忘了什么东西吗?”戚尧轻问。
江宁长出几口气,总算让气息平复下来。
可开口时还是有些断续,就像是内心深处暗藏着惊喜:“没有。戚尧,我想到了,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是件彻头彻尾的坏事!”
戚尧沉默片刻,随即明白了他在说的是什么。
江宁却像害怕戚尧无法领悟一样,又补上一句:“就是网上对你的那些评论。”
戚尧笑笑,又垂眸去整理手边的东西,把每一件东西都摆到工工整整,但并没有整齐到让人不适,只是看上去极为舒服。
潘雅欣的视线在戚尧和江宁身上各自扫过,紧接着对着江宁用力挤了挤眼睛,像是在责备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宁回以稍安勿躁的一笑,扭头又去看着戚尧,耐心等着她说话。
“我其实,真的不是非常在意。”戚尧抿了抿唇。
“很多评论我都看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说我不好,还是会有人认可我的功底的,况且应该也不是所有人看过了视频都会评论的吧?认可的人也许比表面上更多,如果因为这次事情多吸引到几个喜欢上戏曲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停顿几秒钟,戚尧又对江宁笑笑:“你觉得我在骗你?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戚尧的微笑淡却灿烂,江宁出现了短暂的呆滞,很快又回过神来。
即便戚尧真的没事,即便戚尧真心不爱争抢,可如果真能有机会既借着这个机会让更多人看到她,同时又能结结实实堵住网友们的嘴,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说到底,对于如今环境下的传统艺人来说,但凡有个翻身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大多数人的关注点不就是戚尧的性别和长相吗?
不是那么多人都在嘲讽戚尧是个丑出天际的丑八怪吗?
可事实绝非如此!
视频的转发量和评论量仍在持续增长,兴许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这种方式看到戚尧,并通过那些所谓的网友满满恶意的评论去揣测戚尧。
如果戚尧能在这个舆论风口中站出来,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人,用事实去封住那些人的嘴巴,岂不是既能制造轰动,又能将人们的关注点直接引向她的才华吗?
按照这样的逻辑,如果一切顺利,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现存女老生的珍贵,甚至让更多的人在一夜之间重新关注起传统戏曲,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江宁说得激动,戚尧依旧静静听着。
等江宁终于停下来,戚尧慢慢抬眼看他,问:“说完了?”
江宁愣了愣:“啊……”
戚尧笑:“所以,让我不上戏妆,靠自己这张脸边唱边录,然后传到网上,真的能让人们不再骂我吗?”
江宁点点头,有些想不通戚尧的反应。
“你能保证吗?”
江宁一时语塞:“总要试试看才行!”
停顿几秒又说:“我觉得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说完又转头去看潘雅欣,就像是在寻找观点一致的同盟。
戚尧:“也就是说,其实不能保证。”
刚才还万分激动的江宁哑口无言,就连一旁的潘雅欣都是,正要出口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
戚尧摇了摇头,垂眸去笑:“能不能保证都不重要,其实就算你能保证,我也并不愿意这么做。传统艺术有传统艺术的规矩,作艺的人可以穷,或许也可以被人骂,但不可以靠着手艺之外的东西去寻求立足之地,这是我师父教我的,我不敢违背。”
潘雅欣先于江宁急了:“可是时代不一样了,以前的演员怎么可能同时受这么多人的骂呢?”
江宁:“而且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唱着戏录视频,还是靠手艺!”
“难道没有这张脸吗?”戚尧叹气,“江宁,你觉得我还算好看?”
实在是问得过于直接,江宁险些接不下去,想了想还是笃定地点点头,又接上:
“但这只是加分项,不是决定项,我相信只要为这些加分项正过名,大家就会回到真正的重点,扎实的手艺上不是吗?”
戚尧还是摇头:“我……没办法想通,实话实说,很像乞丐。”还是靠脸的乞丐。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实在不希望江宁难堪。
即便如此,江宁还是不免发愣。
或许他没错,但他的确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戚尧的坚持和感受,虽然,他也是真的想弥补,真的想为戚尧做些事情……
江宁觉得,他又该说抱歉了。
可是在心底快速盘算过所有可能后,江宁还是觉得在此之前,他应该说服戚尧相信,他这一次没有犯错,而且是真心诚意。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坤伶社呢?”江宁一字一顿。
根本不需要再去字斟句酌,江宁心知肚明,戚尧是个表面柔弱实则坚韧,难以捉摸的姑娘。
如果戚尧还有软肋,那么这唯一的软肋,或许就是坤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