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这么轻轻松松走到了决赛，拿了奖了？”戚尧惊讶地看着江宁。

之前，爆笑汇以东子为首的演员跟她讲江宁这段经历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就带了过去。

戚尧那时候还在想着，或许是因为那时他们还没有朝夕相处过，所以才会对江宁的过去并不十分了解。

可刚刚听到江宁亲口说出的那个版本里，竟然也是他轻而易举一路杀进决赛又顺利抱走了冠军奖杯，完全没有戚尧想象当中的劲敌当前难于登天，好像那座奖杯本就是为江宁而设的，只等他一路走来，走到冠军的位置。

要么，是江宁所参加的那届比赛的演员水准实在不堪，完全达不到成为江宁对手的水平

要么，就是江宁的全盛时期光芒实在过盛，以至于其余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只能沦为绝对的配角

戚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抿唇笑笑，似乎无论哪一种都能从侧面说明，江宁的水准是实打实的高高在上！

或许，高到远超戚尧的想象

她回想起之前看过江宁的所有现场表演，似乎单单只是那些，也足够让身为观众的她啧啧称叹，要是再让江宁恢复到全盛水平，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啊！

戚尧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呼净，再看江宁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她始终坚信江宁总有一天会成功，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她又要以一种怎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呢

一个半红半白，连只靠自己的能力就能养活整个坤伶社这种话都不敢拍拍胸脯轻而易举说出的戏曲演员吗？

戚尧憋住气鼓了鼓腮，有些难过。

江宁还沉浸在回忆中仅存的这一份快乐中无法自拔，他也是时至今日才回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曾站在那么高的起跑线上，拥有过那么志得意满的瞬间，达到过很多人拼命后仍无法达到的目标

只是，大概实在太过久远了，连他自己都险些忘记，能留存下来的也就全变成了不好的记忆。

“后来呀，”江宁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眉眼紧皱，肉眼可见的痛苦难过，“后来，我想要靠着那次成绩加入凌云社，对，就是那家最好的相声剧社，可是”

戚尧被打断了思绪，也跟着皱眉，“可是什么？”

江宁垂下头沉默很久，详细地讲出了另外一段他隐藏很久的故事。

他的的确确是获了奖，放在那一年，能在全国性的电视大赛的获上金奖，本应该是件光宗耀祖的了不得的大事。

想着靠着这样的成绩投进凌云社的门庭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凌云社是最好的团体又能怎么样？他还是全国那么多演员里选出来的最棒的演员呢！

就是抱着这样自信飞扬的想法，尚且年少的江宁带着电视台开出的获奖证明，就那么单枪匹马摸到了凌云社的大门，想要和凌云社那位传奇的班主见上一面，当面聊聊。

“传奇的班主？”

江宁看戚尧一眼，点点头回答：“嗯，传奇的班主。据说他也来自民间，本来是个海青，没有门户，可还是靠着超强的意志和坚持闯出了一条路。

当时不少圈内有门户的人仗着根正苗红压过他的路，可还是没能成功。

后来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一位相声圈德高望重的老师收下了他，他这才有了根，以后一路顺遂，创立并发扬了凌云社，成就了圈内的传奇。

据我所知，那时的很多年轻演员都是因为他才走进了这行，但凡能耐大点儿的人，没有不想加入凌云社的，那个时候，我也不例外，我想着就算在凌云社排名最后都没关系，何况还不一定，我可是冠军哪！”

戚尧笑笑，想了想问道：“鸡头虽贵，不免临去一刀凤尾本微，终有出头之日？”

江宁瞪大眼睛，眼中满满都是惊讶：“我们一定曾看过同一本书！”

戚尧又笑，收神再问：“那，后来呢？”

“后来”江宁的眼神淡了下去。

后来

江宁到现在都还能想起当时，他是怎样意气风发站到了凌云社的门前，又是怎样连班主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对方派出来的人吐槽羞辱了一大堆难听的话，然后毫不留情赶走

一直到现在想起，江宁还是依然想不明白，那个时候的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居然要被那样不公平的对待。

就因为他那时看上去过于自信张狂？还是因为那时的他同样没有什么门庭？

可是，又有哪个刚刚捧走金奖的少年能老成到张狂全无，浑身上下肆虐的都是老气横秋的沉稳？

更何况，传说中那位班主，不也是从没有门户的海青出身，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吗？

既然是这样，又凭什么对孑然一身的他暴露出哪怕一点点的鄙视猜疑？

不是曾有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吗？凭什么到了他这里，一切努力和荣誉似乎都成了笑话，只有那个毫无依靠的孤单少年才是真实？

事实上，从江宁口中说出来的一切都是打过折的，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对那位班主亦或是凌云社的不满，连回忆和叙述的语句都是减过又减。

可戚尧就是真真切切能够听得出来，曾经那段记忆，是怎样深刻又残忍地击碎了江宁当时尚且年少的骄傲的心。

少年意气，在直面过那样的场景之后难免行差踏错。

直到此时，戚尧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江宁为什么会深藏起那样的成绩荣誉，远离那个即便曾拒绝过他却仍能让他大红大紫的城市。

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可能中的未来，也是他自己决定放弃了可能存在的无数机会，远离那里，蛰伏到了这座无人问津的小小城市，也远离了所有观众热切的注视。

无论任何一个演员，即便曾经辉煌过，一旦远离了观众的注目，沉沦放逐甚至是被彻底遗忘，终归还是必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