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所在,风景宜人,似乎有一层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将这个山谷和崖畔轻轻笼罩,让这里显得静谧而安详。
站在小屋外,陈清风看着云落,笑着道:“伤都好了?”
云落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回答,只能模糊道:“嗯,差不多了,多谢宗主关心。”
陈清风却并没有太注意这个细节,听见云落嗯了一声,便心中大定,感慨着国相到底是神通广大。
看着云落沉默,陈清风以为他骤然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受了冲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好好调养几天,过些日子剑冠大比,好好看看现在的英才,虽然这届你是赶不上了,下届再比,我看好你一定能夺魁。”
云落心里却没想着这些,满脑子转动这的,都是符临所传授的那些法门诀窍。
事实上,若非有姜老头的剑气阵约束着那团符力,云落现在可能连路都走不稳,甚至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姜老头和文伟的重新出现拯救了这个沉默而略显尴尬的气氛,陈清风敏锐地看到,姜师叔的眼眶竟然有些微微泛红,莫非是曾经故人?
带着满腔狐疑,陈清风开始审视起文伟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拍了拍云落的肩膀,笑着道:“把你送回剑宗,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跟着你们师门前辈好好练,争取早点把教给你那个小绝招连成。”
云落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陈清风只盯着文伟,没有发现一旁的姜老头,听见那个小绝招的时候,嘴角抽搐的样子。
文伟朝着陈清风拱手,语带调笑,“陈宗主,云落我又好好地交给您了,在下告辞。”
陈清风略带苦笑,谁让自己理亏呢,瞥了一眼姜师叔,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朝文伟道:“我送送您。”
两人迤迤然走下了山,一路上,陈清风数次欲言又止,文伟只当未见。
只是到了山门,文伟才笑着道:“宗主可是有事?”
陈清风却摇了摇头,“先生慢走。”
文伟笑容更盛,“您这宗主,当得是极好的,剑宗复兴有望。”
“借您吉言。”
两人就此分别,站在山门的藤蔓大墙外,陈清风抬头仰望着那把巨大的石剑,怔怔出神。
半晌之后,才飞身回山,宗门之内,还有一大档子事儿等着他去决断。
沈山阳之死,驭兽诀之谜,甚至是否要在学生之中进行一番大起底,大清洗,都是这些天在长老会上吵得沸沸扬扬之事。
为此陈清风在某些程度上还挺感谢云落,若非因为他的出色,让陈清风在几次事件中重塑了威严,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会不受掌控地衍变到他不愿意看到地步。
小屋外,姜老头将云落招呼进了屋子,问道:“刚才你文爷爷已经将情况都告诉我了,那人传授给你的符箓法门,你领悟了多少了?”
云落微微脸红,“刚过一半。”看着姜老头面色有异,连忙补了一句,“我会加油的,今天一定学完。”
姜老头面色的确有异,但却不是因为云落太笨,他心中嘀咕着,莫非荀老头那什么识障的说法不是忽悠那两个四象山的小子的?
于是他点点头,轻飘飘地撇下一句,“那你要加油啊,今天学完后巩固一下,明天我为你撤去剑气阵,记住,这阵法一旦撤去,你就必须要将符力全部挥发,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
云落心中一凛,赶紧郑重地点了点头,姜老头拍了怕他的肩膀,“就在这儿练吧。”转身出了屋子。
云落心中还想着问问同伴们的情况,结果姜老头已经出去了,他摇摇头,镇定下来,盘膝坐在了床上,入定自悟,不知道何时,床头的那块黑黢黢的石头,正微微的闪动光芒。
姜老头挥手给小屋再加上一个结界,站在小屋背后的崖边,看着山下的溪流落花,空谷幽兰,抬起手,顺着自己的耳朵尖比了一个高度,笑容难得的慈祥,“嘿!都这么高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然后思绪飘飞到许多年前,自己带着另一个少年,在这宗门内的各个山间,练剑学剑的样子,似乎那个时候,那个少年也是差不多的高度。
凡事皆有偶然的巧合,结果却又如宿命般必然。
姜老头不知不觉地长长一叹,终归还是好事,那时正当壮年的自己,如今还不算很老。
谁在不知不觉叹息,叹那不知不觉年纪。
叹息之后,心中便涌出豪情万丈,既然老天爷没能让你绝后,既然又将他送回我手里,我就一定让他去做成那些你没有做到的事,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一阵豪迈的大笑响彻整个山谷,回荡在这个小屋所处的小结界中,所以受难者只有一个。
裴镇刚刚从昏迷转为闭目养神,听见这阵大笑,大声吼叫着,“臭不要脸的死老头子,你疯啦!”
大自然的千般瑰丽,人们总是偏爱山岳,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座耸立于地表之上的高山就足以让芸芸众生仰望膜拜。
而当一个地方的高山数量达到成千上万呢?在这座天下的西南,便有这样一处土地,它是山的世界、山的王国,一个“偏跟山过不去”的地方,就连名字也透露着“霸气”横断山脉!
又有三条大渎并行奔流于此,汹涌向南,在群山之间,并行而不交汇,形成了天下少有的山水奇观,也孕育出了一个雄霸一方的修行宗门横断刀庄。
相传其祖师便是在这横断山脉之间,观大渎奔流,悟刀法真意,最终一刀断江,修行乃成,就在这悟道之地,创立了横断刀庄,以及其宗门根本横断真解。
从山下的泥潭江湖的刀客与剑客,到山上神仙宗门的刀修与剑修,刀剑相争从未停止过。
所以横断刀庄与西岭剑宗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称不上好,甚至横断刀庄中,对西岭剑宗五宗之首的位置几乎也没有过服气,哪怕在西岭剑宗声威最盛之时。
许多人也很不解,在许多时候西岭剑宗的实力那都是当之无愧的,你横断刀庄有什么不服的呢,不服五宗大会上不是可以挑战嘛?曾经在一次五宗大会上,就有人用这样的问题问过横断刀庄的时任庄主,那位壮貌雄奇,体型健硕的庄主,瞥了他一眼,“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这样的性格,其实就是横断刀庄的性格,剑修所言的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在刀修这里也有异曲同工的说法,如那“唯刀百辟,唯心不易”,也如那大江大渎纵遇千难万阻,不改奔流。
初夏带着水汽一同来访,横断刀庄的庄主邢昭远望着山底蒸腾的水汽,出神凝思,右手的手中握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过
得半晌,心中有了定论,转身朝厅中走去,同时吩咐道:“去请大公子过来。”
从他身后的一块石头旁闪出一个人影,抱拳应下,“诺!”
邢昭远走入厅中,龙行虎步,步履生风。
过得一会儿,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一双浓密的刀眉,下面衬着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让整个面容显得英气十足。被随意扎起的衣衫和脸上依然流淌着的汗水,显示他是从苦练中被召唤过来的。
邢昭远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有着由衷的喜爱,“天儿,最近修行上怎么样?可有疑难?”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双整齐洁白的牙齿,“回父亲,都还顺利。”
邢昭远点点头,“你也快要突破至四境了吧,真元化液的程度如何了?”
修行第三境,凝元境,在此境中需将真元化液,从最初的点点滴落,到大量转化,状若飞瀑,再到最后的如大江奔涌,滔滔不绝,这便是三境的三个小境界:春雨、飞瀑、江河。一旦所有真元全部化液,就自动进入第四境神意境,这就意味着,三境到四境是没有门槛的,无非就是水磨功夫。
男子挠了挠头,“还差点,嘿嘿。”
邢昭远满意地说:“不急,那点就先余着,你不是一直想见识一下天下英才吗?机会来了。”说着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面前的男子。
男子双目更加明亮,连忙接过,抽出信纸一看,渐渐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看着他的父亲,疑惑道:“这大端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邢昭远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你能想到这些还算不笨,这永定皇帝打压剑宗多年,此次剑宗陈清风出人意料地重启剑冠大比,本以为会迎来更强势的打压,谁知道这永定皇帝却诏令天下宗门可前去观礼。”
“虽说是可,但这意思就是须。”
“是啊,这一手估计也出乎陈清风的预料。看剑宗如何应付吧。”
男子问道:“父亲叫我来,意思就是我们要去?”
邢昭远叹了口气,“我们偏居这横断山中,大端王朝鞭长莫及,没法怎么管控我们,所以位像剑宗被打压得那么惨,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男子道:“您要带我去?”
邢昭远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些事情我压着没告诉你,清溪剑池出了个天才,一日聚气。”
男子双眉一挑,震惊之色展露无遗。
邢昭远的话还没完,“西岭剑宗紧接着就有新弟子来了个,半日聚气。”
“当真?”男子再压抑不住心中震惊。
邢昭远点点头,“陈清风也是聪明,当即请来了蜀王府、国相府、司闻曹的三方作证,由不得天下人不信啊。”
男子呼出一口浊气,“天下英才何其多!”语带感慨,面上却无半分颓败和沮丧。
邢昭远心中暗赞,嘴上却再说道:“还不算被你当做大道之争的那个白宋。估计他此刻的修为已经于你相仿了。”
男子嘿了一声,“我练刀的动力又强了几分。”
邢昭远笑着道:“记得压住境界,不要上四境,我感觉此次可能有些好玩的事情。去吧。”
男子点点头,行礼告辞。
邢天,刀庄庄主邢昭远嫡长子,目前修为三境上品,修行时间,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