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脚步来临的时候，树梢上都开始绽开嫩黄的绿芽，带着晶莹的露水，睡眼惺忪地伸展着蜷曲的身体，雨也渐渐多起来，两三里头总有那么十几个时是淅淅沥沥的，不过只是一段时间，等雨过了，便是盛夏。

也就到了顾衍生日的日子。

何倾在给顾衍准备生日蛋糕的时候，想起了班上同学给他过的唯一一次生日。

顾衍一开始选的是文科班。

他家是在刚刚分科的暑假出的事。

他的成绩排进了班级前三，要转班的事情传得很快，其他人本来不知道顾衍家里出事的事，但是某看到一个身形清瘦的女人给他提零东西来，没几句话就开始掉眼泪。

似乎是伤心到了极致。

何倾当时坐在窗边，离他不远。

只看到少年紧绷着的下颌线，还有微微颤抖的，紧紧握着书的指尖。

他没有抬头，可是眉眼沉郁，手指攥紧，等女人走了之后，整个人也沉默下来。

后来他请了一段时间的假，班主任才断断续续地把他家的事情了，她记得当时班上的静默无声，也记得头顶毫无所知，依旧慢悠悠地旋转着的电风扇刮起的，闷热得几乎要让人窒息的风。

后来他请假回来，变得很沉默。

没过多久就开始有人传他要转去理科班的消息。

她不知道真假，可是某真的看到他拿出了理科的参考书。

某个周末过后班主任在班上宣布了他要转班的消息，她也听到了他的分数，六百二十五，和他在文科班的成绩比起来，差了一大截，可是他如果转过去，大概也会很厉害，所以被批准了。

他要搬桌子的前一晚上，还没上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有人转头问：

“顾衍的生日，你们知道吗？”

她记得那的晚霞很美，很亮。

他推门进教室的时候看到气球和彩带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眉眼沉默的人就这么拉着门，看着灰白背景里的彩色纸带到处飞舞，而黑板上用艺术字写着“祝顾衍生日快乐”。

其实那不是他的生日。

他和她都知道。

可是那一他们在教室里给他过生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起来，那不是。

她只记得他眼尾微微泛红，递蛋糕给她的时候，露出的一双手特别漂亮，线条流畅，骨节分明，他的眼神也很清澈，好像湛蓝的湖水，对着她，微微弯了弯唇。

很平静。

站在厨房里的人突然觉得眼睫潮湿，缓缓地阖眸，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揉了揉眉心。

她不想让自己在他生日的时候也让他想起不高心事来。

生日在明，她准备带他熬个夜，守着零点过去。

也防止他提前知道自己准备的惊喜。

蛋糕是在外面的蛋糕店做好的，店长看到她的进步，笑她以后可以开店了，何倾微微弯眸。

想了想，给他写了生日快乐，加上姓名拼音的首字母大写。

水果蛋糕，但是没有放很多水果，太凉了，她怕他吃了会胃疼。

准备了一些别的放在冰箱的隔层里。

顾衍看到她在家的时候还笑了一下，家伙从他怀里蹦下来，活蹦乱跳的。

何倾笑：“怎么样？”

顾衍低笑：“没事。”

医生他们的家伙很健康，只是注意要勤加锻炼。

何倾忍不住笑看晴朗一眼，揉了揉它的头：“要给我们晴朗减肥了，嗯？”

睁着琉璃般剔透的双眼的猫乖巧地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很是依赖地在她脚边蹭了蹭，何倾于是蹲下来把它抱起来，逗它玩，顾衍看了一会儿，无奈地移开视线。

他总算能体会到倾倾吃家伙醋的时候的心情了。

晴朗有时候，是太过分了些。

到了晚上的时候看接档美食纪录片的旅行纪录片，讲的是南方山水的胜地，一望无际的碧蓝山水，好像让人在画中徜徉，诗意满怀。

顾衍其实很少旅游，记忆中也就一两次，所以边听电视机播放，边笑听她。

南方的山水和人一样，属于比较温婉柔和的类型，丘陵居多，陡峭的山都是奇景，大部分都是高度相差不大，但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颜色也如泼墨般随意，青绿蓝靛，层叠点缀，而且气候温和多雨，她旅行的时候常常被湿气困扰。

也有蚊虫侵袭，还有睡眠的干扰，但是她在观赏景物的时候，通常都能把这些忘了，所以也不会觉得很难受。

只是有一次遇到了塌方，危险的时候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最后的念头居然是就这样葬在青山绿水间也好，所幸最后雨停了，无人伤亡。

这些她轻描淡写带过了，顾衍从编辑那里听过，当时只觉得心有余悸，现在听她起，竟然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泛疼，微微握紧了她的手。

纪录片结束的时候本来想让他闭上眼的，结果顾衍似乎是累了些，有些困倦地闭了眼，最后靠在了她身上。

何倾没出声，默默地看着他的眉眼。

顾衍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梦见山体滑坡的时候他和她都被埋在了泥土下面，岩石支撑起的昏暗空间里，她紧紧地抱着他，哑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最后轰隆一声巨响，尘土掩埋了他们

他惊醒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眉眼柔和的人缓缓地低头，贴着他的脸：

“做噩梦了？”

顾衍哑声回答了一声，伸手抚着她的耳后，吻了一会儿她，急速跳动的心脏才得到平复。

抬头的时候看到她温柔的眼神，还有微哑的声音：“很累吗？”

顾衍低声：“没有，不困。”

何倾顿了顿，最后靠近，缓声：“闭上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睫微颤，最后缓缓地阖眸。

听到她轻缓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由远及近，在桌上放了什么。

最后亲吻他的侧脸，低笑：

“好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她满眼温柔的繁星，点缀着深邃的夜空，像是摇曳绵延的银河，流淌着他最珍爱的光芒，也听到她满怀笑意的温柔声音缓缓道：

“顾衍，生日快乐。”

他先仰头亲吻了她一下，才由着她拉他起来，走到桌前。

摆着水果蛋糕和各色糕点的生日宴会。

点着蜡烛，还有拉开窗帘后，贴着气球的墙面。

温暖而明亮的光。

他拿着切蛋糕的刀笑的时候，何倾开始拍手，声音很轻地给他唱生日歌，唱完一整首的时候顾衍还是没有切，而是望着她，眉眼带笑。

最后拉着她的手一起切的。

零点的时候，生日愿望是，让她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