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过你别碰螺丝！你就是不听！看吧，你捅了多大篓子！”一个肥硕的大妈挥舞着鞭子。

唔——

卢卡发出痛呼。他双手被绳子吊起，双脚离地。鞭子正不断地落在他身上。

可没人会可怜他，因为他罪有应得。

……

卢卡生活的地方是一个终年昏暗的铁船舱。他自从懂事起，就被送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进行蘑菇种植采摘工作。

这倒没什么，大家都是做这个工作的。

蘑菇靠水以及腐殖质就可以生长，产量又很稳定。因此除了需要上缴的部分以外，余下的蘑菇让大家吃饱是不愁的。

每个月都会有腐殖质从电梯运送出来。其中绝大部分是一些木头和植物的根茎。

但若仔细寻找，就会发现有一些叫做【书】的东西掺杂其中。

尤其是那种上面画着裸露人体的书，那可是真正的好东西。蘑菇街的长老最喜欢搜集那种书。每本售价高达一斤白松露。

那些图虽然很多，但没有人体图画的书就没那么值钱，一本10朵香菇足矣。

而那种从头到尾只写着字的书，就没人要了。

那玩意用作腐殖质都不怎么容易长蘑菇，纯粹是废物。

卢卡是个猫科亚人。他身体有8%的基因来自于猫科动物。可惜这8%的基因没用对地方。让他除了猫耳和夜视能力以外，并没有获得猫科捕食者的速度和力量。

因此他小时候总被别人欺负。那些满是字迹没人要的“废书”就被分给他，导致他蘑菇的收成总是不如别人。

不过卢卡没有抱怨过。

因为其他肌肉发达的同伴都不知道，卢卡能够看懂那些字。

……

书里描绘的最常见的景物就是蓝天白云，山川河流。

河流卢卡见过的。

每当盥洗室的小便池冲水的时候，那一抹焦黄的蜿蜒，恰似一去不复返的奔流。

可是蓝天，白云与山川卢卡就想象不出来了。

蘑菇街的天棚只有五米高。棚顶每隔10米吊着一盏灯，发出昏黄的颜色。

卢卡怎么也无法从这些东西推测出太阳的样子。

昏暗的灯，钢铁做的天棚，乱七八糟的管道排线，这就是卢卡生命中的“天空”。

因此卢卡想去上层甲板看看，去看一下书中描述的“自由飞翔的鸟”，去见识一下蓝天到底长什么样子。而不是这样抬头映入眼帘的只有蟑螂乱窜的天棚。

可是整个蘑菇街是封闭的。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道，只有那被长老严密把守的货运电梯。

据说蘑菇街的上层是蔬菜镇。无数蔬菜在人造太阳的照耀下茁壮生长。蔬菜镇的天棚高达10米，那可是最矫健的猎豹亚人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卢卡很想看看。

至少能看一眼光芒万丈的太阳是什么样子，他就满足了。

可是蘑菇街的铜墙铁壁阻碍了他的理想。

……

蘑菇街自有蘑菇街的规矩。

大家在年幼时就被教导【严禁烟火】，【禁止触碰灯泡】，【禁止敲击墙壁】之类的规则。

而凌驾于所有规矩之上的一条就是：

【绝对禁止拆卸螺丝】

所谓螺丝，特指蘑菇街舱体内用来固定钢铁墙壁的东西。

据说蘑菇街的外部就是广袤无际的大海。那些腕口粗细的螺丝是蘑菇街的守护神，是它们保护蘑菇街不受海水侵犯。

显然拆卸螺丝会导致蘑菇街遭受灭顶之灾。

可卢卡却因为看过书，知道很多事情。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是一艘船做成的，卢卡所在的蘑菇街也绝对不在船舱的最外层。

因为他偷偷敲击过墙壁，铜墙铁壁的另一侧传来空洞的声音，绝对不是海水的声音。

【墙壁的另一侧，是另外一个世界！】

卢卡这样笃信着。

螺丝很难拆卸。手腕粗细的螺丝表面光滑没有棱角，很难借力扭动它。不过卢卡却从书中获知攻克它的办法。

卢卡将螺丝表面的油脂擦掉，每隔几周就对着那颗螺丝小便一次，之后再小心地用腐殖质木棒吸除小便的气味，防止被人发现。

两个月后，卢卡对着螺灌了一瓶他积攒了好久的柠檬汁。

锈蚀的螺丝遇到酸，铁锈即被溶解。这样反复几次，螺丝的螺纹就被腐蚀殆尽变得松动。

最后卢卡以掰断两根指甲的代价，卸下了一颗螺丝。这是卢卡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件金属制品。

【一个合格的探险家最重要的装备就是一把匕首。】

这是一本名为《荒野求生指南》的书中提到的话。

理所当然的，这根螺丝被卢卡磨制成了一把匕首。

在金属制品面前，蛋白质做的皮肤和指甲显得弱不禁风。匕首虽然不算锋利，但可以刺穿任何动物的皮肤。

【如果熊人桑杰再敢把我的头按进马桶里，我就用这把匕首杀了他！】

卢卡挥舞着匕首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之中。第一次，他感到会使用工具的人类与野兽之间的巨大差异。

……

【那些抬头就能望到蓝天的人类是怎样生活的呢？】

卢卡的耳朵垂下来，藏进头发里。这样看起来，他和人类的少年就没什么两样了。

每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影像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这样做。似乎这样，就可以让他暂时忽略自己只是个低贱的亚人的现实。

亚人是人类用基因编辑技术融合人类和动物的基因制造出来的。

在法律上体内非人基因超过5%的个体被称为亚人。

【亚人，没有作为人类的权利。

——《2333年人伦法案》】

亚人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服务人类。其中一些美型的还可以供人类淫乐。

制作亚人的技术，卢卡还不了解。不过从文献上看，人类似乎不能很完美地控制基因掺合的比例。因此非人基因含量从5%-45%的亚人都会出现。

顺便一提，非人基因超过45%的个体被视为动物。亚人与动物的唯一区别在于，后者是可以食用的。

……

接下来的时间里，卢卡用同样的方法泡制了其他三个螺丝。

在拆卸最后一个螺丝的时候出现了变故。

最后这个螺丝因为独自承担整个钢板的重量，变得异常紧。就算卢卡腐蚀的很多次，整个螺丝都变细了，卢卡也依旧没能把它拆卸下来。

卢卡契而不舍地腐蚀最后一个螺丝。可由于螺丝变得过细，在卢卡又一次向螺丝注入柠檬酸之后，螺丝竟然折断了。

钢板轰然倒塌，巨响传遍了整个蘑菇街。一瞬间整个蘑菇街的亚人都被惊动了。

卢卡面临着选择：

他可以扭头就跑，然后祈祷那些有狗鼻子的亚人追踪者不要找上门来。

或者，他可以就此从钢板后面黑黝黝的洞口逃出去，逃到他日思夜想的新世界去！

卢卡笑了笑，这有什么好选择的？

他拿起小匕首，毅然决然迈进钢板后面的洞口。

可卢卡没想到的是，钢板的背后，还有一张钢板。

资料卡：

【45%人兽分界线：

似乎人类大脑的基因十分稳固。

在非人基因比例少于45%之前，所有亚人都具有完整的人类大脑。可一旦超过45%，则此生物的大脑将不再具有人类特征。

《人伦法案》因此以45%作为亚人的分界线。

——《基因工程小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