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鬏没想到的是，梁震是一个苍白文弱的少年，单看外表，似乎很难和获奖作者联系起来。

此时此刻，梁震就坐在咖啡店卡座的对面，未及开口，就有一种紧张的气氛横亘在二人中间。

“姜老师说，你是为了《新概念》而来的，我想，事实并不是这样吧。”

梁震悠悠开口，单薄的音色里又透出悠悠聪明气。

“对，我这次来，是为了打听一个人。”

“孟山空吧？”梁震从容而笑。

“你又猜对了。”陈小鬏暗自忖度他未卜先知一般的判断能力，怪不得能得到孟山空赏识。

“你们选角当天的事情都在学校里传遍了，”

梁震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陈小鬏，补充到：“女孩子家，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又不是和他传绯闻，认识了而已，怎么就不爱惜羽毛了？”

“你认识他，就是往自己身上惹脏水。”

“这话怎么说？”

梁震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小鬏，并不回应。

陈小鬏不死心地追问：“你之前不是和孟山空关系很好吗？后来为什么绝交？”

“你既然知道我们绝交了，这些话就不应该来问我。”

“陈小鬏，你又为什么来打探这些？你怀疑孟山空有什么瞒着你的？”

陈小鬏低头沉默。

梁震舒展地笑了：“我知道了，你喜欢孟山空。”

梁震将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站起身冷淡疏离地说：“我劝你自己去问孟山空，我只能提醒你，要小心孟山空对你的帮助，他和学校之间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陈小鬏丧气地走在街上，觉得这番话含糊其辞，问了等于没问，看来兜兜转转，解铃还须系铃人，直接去问孟山空，说不定反倒无招胜有招。

陈小鬏随即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孟山空：

“我刚刚见过梁震了。”

这条信息简洁而有无尽内涵。既及时告诉孟山空她认识了一个关键人物，稀释了自己的偷偷摸摸的成分，又巧妙婉转地破题，暗示孟山空解释他的过去。

孟山空一向秒回陈小鬏的信息，但这次却迟迟等不到回应。想来是也自觉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陈小鬏看了看时间，午休就要结束了，怀揣心事向班里走去，却没想到，一向开朗的周暄竟然伏在桌子上哭，张醒在旁边百般安慰，还是不肯抬起头来。

“怎么了？”陈小鬏急急忙忙地跑过去，见周暄没有回应，又愤愤地问张醒：

“她怎么了？”

张醒面露难色，正想说自己也不清楚。周暄忽然抬起头，对着陈小鬏：

“小鬏，我家里出事了。”

周暄呜呜咽咽了半个小时，才说清楚她家里的变故。

周暄优越的家境一直以来都是仰仗做独立会计师的父亲，15年前，周爸爸还是个初级小白的时候，代事务所的领导签署了一份审计报告，直到今天，那份报告才被发现弄虚作假，而周爸爸便成了替罪羊。

“小鬏，我该怎么办？”周暄红肿着眼睛问，陈小鬏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陈小鬏暗自想，周妈妈自从大学毕业就嫁给周爸爸坐起了全职主妇，本身也没有财法方面的专业知识，此时此刻想来也是和周暄一样，一哭了事。而周爸爸的事务所，自然是撇清自己还来不及，恐怕不愿意出手相救。想要解决问题，恐怕只能动用她家里亲戚的人脉。

“周暄，现在重中之重，是赶快找人帮忙，最好是业界有影响的、你想想，家里有没有人能帮到？”

“小鬏说得在理，现在哭也没用，”张醒在一边附和：“周暄，你赶快联系你家人，看看有没有认识有经验的律师的，如果没有，那你爸爸的同学朋友，看还有谁愿意和你们接触。”

“我…我问问看，”周暄如梦惊醒，赶快给家里打电话。

陈小鬏不由得感慨，原以为周暄有一个幸福而幸运的家庭、优渥的物质条件，没想到一下子跌落云端，作为朋友，眼下能帮忙的也只是尽量抚慰、不让家里的变故影响到周暄的未来。

未来？那么周暄还能按计划顺利出国吗？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

人未走，茶已凉。周暄反反复复地接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大家都是避之不及，就连周暄的亲外公、当年周爸爸进入财务行业的领路人，听到消息后竟然只是痛骂周爸爸的不懂事、不专业，心疼周妈妈之余，竟然还担忧着惹火上身。

还是周暄外婆心疼女儿，强逼迫她外公介入，一家人商议决定，周末到外公家里商量应对。

晚自习的时候，周暄还是在位子上默默抽泣，老师看了也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并没为难她。

所谓成熟也就是一夕之间的事儿。

一直到晚上回家，陈小鬏还是惦念着周暄、闷闷不乐，引得陈妈妈满腹怀疑，频频敲打。

经过下午一番折腾，她本来都要忘记了孟山空和梁震的那些糟心事，却不想孟山空却在此时回复：

“原本是朋友”

“后来呢？”

“后来，我老是提醒他要当心成绩，他不爱听，就疏远了。”

陈小鬏哑然失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孟山空和梁震之间，竟然是薛宝钗和贾宝玉之间的关系。她在脑海里悄悄呈现了一下CP感，更觉得蠢萌，思恋孟山空的心情，反而更加柔情蜜意了。

“小鬏，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孟山空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委屈、还揉和着一层仿佛是想念的情绪，一时间陈小鬏对他的种种猜疑、种种困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我明天去找你吧。”陈小鬏的防线一攻及破，仿佛早已经将他看作是自己的恋人了。

“小鬏，你又理我了，我真高兴。”

“真是个孩子。”陈小鬏对着空气感叹，恋爱中的女生，最危险的就是母性泛滥，完全丧失理智，沉湎于对他的宠溺和纵容。

不出所料，陈小鬏早已经忘记梁震那句，

“他和学校之间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是不是，真实存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