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离的手好冰,冻得秦欢猛地惊醒,回眼看向怀中的男人,却发现拓跋离的脸泛着灰白,唇瓣干枯,浑身脱力的颓着。
“阿离……”秦欢嘴里轻声唤着,却不知该做什么,她的毒没有解药,她本来就是抱着杀了聂启黎的念头去的,用的这新研制的毒药根本就没有配解药。
而现在也来不及了,他只剩下半刻钟的时间,研制解药,却要一,续命的手段,也无用。
就是她自己研制的,她才最清楚,她连聂启黎逃跑续命的路子也想到了,就不会留一点后路。
可谁知道,最后她精心研制的毒却用在了眼前那人身上。
拓跋离触着秦欢手中的温暖,她身上真的比他暖和多了,而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吧嗒吧嗒地几声,泪水砸在他的脸上,却是滚烫的,一颗颗足以灼伤他的肌肤。
“欢欢,你还记得吗?我们初次见面我的话吗?”拓跋离星眸虚弱得光芒暗淡,却仍染着笑意,只是很单薄无力,“牡丹花下死,我死而无憾。”
秦欢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拓跋离抬起手,轻触秦欢的脸颊,本来想给她擦去泪水的,却不想身体已经虚弱到只够他抬起来一会,便无力地垂下。
拓跋离半掩眼帘,却不敢完全闭上,时间不多,他怕看少了,就没得看了。
“我之前戴面具,是因为,我重生了,两世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知足了。”
“为什么之前要戴面具?”秦欢伸手抚上他的脸,也很冰。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暖了她的新生。
拓跋离的声音有些心翼翼,“我怕你被吓到,我像怪物。”
秦欢指尖顺着他的眉眼描摹着,眉宇舒朗,狭长的星眸带着无尽的温柔,“你哪里像怪物了?”
“我长得不像,但我心里是。那时候刚重生,我的性格很极端,我怕我伤了你。”拓跋离看着秦欢笑得温柔,似是要将她的娇颜一笔一划都刻在自己心底。
“那也是肯定有人欺负你。”秦欢反驳着,回想当时冷漠的拓跋离,又瘪瘪嘴,“不过,确实极端。那你为什么又不带了?”
拓跋离笑意依旧温柔:“因为对你不叫极端。”
“那叫什么?”
“那叫爱你。”拓跋离的脸多了几分生气。
温柔点点撩拨着秦欢不安的心,恍惚见到了昔日那个温情暖意的布衣秀才。
拓跋离捏着秦欢的手,温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吗?”
秦欢鼓着腮帮子,闷声道:“嗯,一个没胆量的怂包秀才,还想为我出气。”
“我不想他们你坏话,我还想,”拓跋离着忽的停顿了下,望向秦欢的眸中添了几点狡黠,“翻过宫墙去看你。”
“还不是被我吓跑了。”秦欢想把手从拓跋离的手中抽走,可又忍住了,她不舍得。
手上的温度越来越凉,可眼中的那人,却愈发的温暖。
“因为我见到了呀。我从很早很早,就想死在欢欢的怀里,只此一愿,终生无憾。”
“不可以死。”秦欢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掩住他的唇,却发现他鼻尖的吐息越发薄弱。
眼眶忽的又红了,却又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
他希望她笑。
拓跋离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唇瓣一张,玉指陷入一股柔软的暖。
“我只是想告诉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想死在你这牡丹花下,想护着你,想牵着你奔跑世界,想为你煮汤,想为你摘果,想看你羞涩到飞红的容颜,想看你穿那日红纱薄裙只我一人看。我想揉你柔软的发顶,想将你拥满怀,想吻你,想爱你,想沦陷在你身上。”
秦欢的鼻子有些发酸,声音带零哭腔,“你就是个色胚!”
“从见你的第一夜起,我就告诉你了不是吗?”拓跋离得逞地笑着,“我很高兴,这一世,我真真正正地与你在一起了,真正的美梦成真。”
秦欢委屈了,“你美梦成真,你就要死吗?你明明知道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拓跋离依旧笑着,“你想杀的是聂启黎,所以,我很高兴。这就明,你原谅我了,你在关心我,你爱我。”
秦欢有些气恼,“可我的刀如果不转过去,杀的就是你!”
拓跋离的声音很温柔,吐息却越来越弱,“因为,欢欢想,所以我就做。”
秦欢低声哭喊:“你傻不傻?你死了我怎么办?”
“欢欢,你的任务是杀了我。”
秦欢愣住了,任务,聂启黎刚刚过,他应该听到了,可他不该惊讶才对吗?难道他也知道?
“我重生的时候,有个人告诉我,你的任务,是杀了我。其实,不管是你的任务,还是明帝那老贼的计划,无论如何,都是要你杀了我的。”
“我可以不做任务啊,我们可以一起走。谁告诉你我有任务的?我为什么就要去做!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秦欢平他的怀里,拓跋离的身体更冰了,是她捂不暖弄不热的冰。
“乖,你要活着。”拓跋离艰难地将手抬到她的头顶,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这样挺好的,你还活着。”
发顶的手突地就坠落下来,砸在地上,重重地,重到秦欢都害怕将他的手给砸碎了。
眼泪嚎啕着从星眸中狂涌出来,秦欢想伸手去摸他的脉搏,想去听他的心跳,可她不敢,她害怕听到那颗鲜活的心脏不再跳动,她害怕指尖触到那再也感觉不到那点点搏动。
“你还没去永乐宫看我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胭脂的关系呢,你还没把我养的像村田里的铁牛呢,你都没把我送回边境就走了,你不是你阿娘告诉你要保护心爱的女孩子吗?你还没保护好我呢!怂包!色胚!你个骗子,你个大骗子!”
秦欢抓着他的肩膀,可是不敢推,她怕把他推坏了怎么办?
喉腔里仿佛哽着什么东西,死死地将自己卡住,锁住了所有的气流。
她已经见过他死一次了。
她明明已经把事情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了。
她明明得到了重生后的他。
可她没有再多的明明了,她怀里只有一个冰冷的他。
秦欢伸手将他的脸捧在手心。
她以为他的面具是最冷的,她也以为那夜脸上触到的面具的冰凉是最寒心的,可她今才知道,原来,最冷的是他此刻的肌肤,最寒心的一刻是现在。
“我不哭,但我没法笑了。”秦欢将泪水一尽拭去,留下一双红肿的眼,却再也没了往日的清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