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鸿捏了捏叶氏的手,冲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其照着小叶氏说的做。
叶氏也反应过来,赶紧接了话:“对,有什么事随我到福喜院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万嬷嬷看了叶氏一眼,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叶氏这厢刚松了口气,可白鹤染又如何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于是,一个叶氏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地扬了起来:“上门即是客,且客都已经到了祖母面前了,哪有做人儿媳的带回去自己款待的道理。更何况,听这位嬷嬷的意思,像是对我们府上的
二夫人有些微词。既然您叫了二夫人,那这事儿就跟咱们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文国公府的事,就不能让二夫人带回去私下解决了,得摊在明面儿上大家一起商量。祖母,您说是吗?”
老夫人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她也是好奇,叶家的人为何突然跑来对着叶氏说下这样一番话?这架式看上去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夫人一点头,叶氏就彻底失了将人带走的机会。她不甘心地握紧了拳,怒火燃烧下,指甲都扣进了肉里。万嬷嬷到是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鹤染一阵,然后转回身不准备再走,同时又开了口说:“在哪里讲都是一样的,老奴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二夫人,昨儿个往叶府送的那些个礼是什么
意思?虽说出生的只是个庶子,但那也是二老爷最疼爱的一个庶子。您要是不待见,不搭理就完了,为何还成心羞辱?”
叶氏都听糊涂了,“什么礼?二哥的小妾生孩子我知道,但不过一个庶出,还没资格受我的礼。”万嬷嬷一张老脸更加阴沉了,“您说得没错,区区庶子,入不了堂堂文国公府二夫人的眼。可也正像您说的那样,庶子没资格受您的礼,那您不送就行了,为何要送那些个贱物去羞辱?那好歹是叶家的
血脉,再卑贱也容不得您如此践踏。”
叶氏心里一哆嗦,对上这个万嬷嬷,她还真是拿不起太大的架势来。万一这老婆子哪天起了兴致进宫去见太后,随便提上那么一句,姑母怕是会不给她好颜色。
虽是亲侄女,却抵不过这万嬷嬷长达几十年的深宫陪伴。她姑母能活到最后并熬到太后的位置上去,这万嬷嬷的功劳可是不小。
叶氏想到这些,不得不将心头的火气都给压下去。今儿她二哥叶成铭把万嬷嬷给派了过来,可见是真生气了,势要跟她讨个说法的。
可她是真冤枉,这欲加之罪该如何解释?她到底什么时候往叶府送过礼了?
白惊鸿瞧见母亲的样子,便知这里头一定有事,于是开口问了句:“不知我母亲往叶府送的是什么礼?”
“哼。”万嬷嬷厉声道:“一篮子鸡蛋,二尺红布,一包点心,五个肉包子。”
噗!
在场白家人听到这些都笑了,这也太寒碜人了,就再是庶子也不能送这些啊!毕竟叶府的门弟在那摆着呢,送这些不是故意恶心人么?白蓁蓁笑得最没形象,嘴里含着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她一边用袖子抹嘴一边嘲笑着叶氏说:“我亲爱的嫡母,过去我真是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就是对我们家人不好,原来你对自己娘家人下手也这么
狠啊?哈哈哈哈!”
红氏也是丝毫没有顾忌地咯咯开笑,一边笑还一边奚落:“二夫人你是不是没银子了?怎么,这个月公中的帐面儿又空了?不对呀,这才月中,你把银子都使哪儿去了?”“红姨娘。”白惊鸿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用力一酝酿,一汪泪就含在了眼圈儿里。“红姨娘平日里处处与母亲针锋相对也就罢了,母亲说过,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不跟自家人计较。可现在有
外人在,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总该顾一顾咱们文国公府的面。”
红氏白了她一眼,开口就怼了回去:“自己没脸就说自己没脸,拿文国公府说什么事。人家生儿子,你们给人送红布送包子,这就让文国公府有脸面了?”
“你”白惊鸿被怼得无语,这话真不知该怎么回,她此时心里也在猜测着叶氏是不是真的送了那样的东西去,毕竟母亲暗地里对二舅舅也是有些微词的。一时间,厅堂里安静下来。可没多一会儿,白鹤染却琢磨着又开了口……
“红姨娘先消消气,其实大姐姐今日的所为到是挺让人感动的。”白鹤染一开口就给白惊鸿戴了一顶高帽,可白惊鸿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个让她感动法。
红氏是个聪明的,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笑着问道:“二小姐说得可是那句,外人?”白鹤染点点头,“没错,就是那句外人。大姐姐将叶府的嬷嬷说成是外人,还说得那样随意和自然,这说明她打从心里觉得白家人才是她的亲人,叶府人对于她来说,早已经是外人了。你说,这还不够
令人感动么?”“我”白惊鸿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今天已经几次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一次更是要命,居然让白鹤染挑到这么一句毛病。当着万嬷嬷的面这样说,这不就等于得罪了整人叶家吗?她可从来都不想得罪
叶家的呀!白惊鸿急得乱了心,偏偏白花颜那个没脑子的紧跟着又补了一刀:“白鹤染你是不是听到我大姐姐这样说心里特别难受呀?怕她跟你抢嫡女的尊荣,跟你分嫡女的好处?哼,大姐姐现在可是白家的女儿
,是正儿八经的嫡女,白家就是她的家,就只有白家人才是她的亲人,你妒忌也没用!”
“住口!”白惊鸿气疯了,回手就给了白花颜一巴掌。“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白花颜被打懵了,捂着脸问她:“大姐姐,我说错了什么?你平常不是也说过我们是白家女儿,白家对我们来说是要比叶家还亲的地方么?”
“你还说!”白惊鸿瞪大了眼睛,哪里还见花容月貌之姿,简直就是个要吃人血的恶魔。她朝着白花颜伸出手,尖叫道:“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叶氏和小叶氏都惊了,叶氏赶紧将白惊鸿给搂了住,不停地在她耳边劝着:“别冲动,千万不能冲动。背地里你打死她都行,但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冷静一点,你不可以自己葬送了未来的希望。”
小叶氏也护着白花颜,哭着跟白惊鸿求饶,求她饶了白花颜一命。
红氏母女看得都直眼了,白蓁蓁一只脚都踩到了椅子上,禁不住道:“真精彩啊!十年了,这样的戏码我都等了十年了,今天终于开眼了。”
红氏却道:“狐狸终有一天是要露出尾巴的,还好今日没带小少爷一起来,他还小,可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
白蓁蓁将头朝着白鹤染偏了去,态度特别诚恳地道:“姐,我服了,我真服了。”
白鹤染却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戏还没演完呢!”
终于,白惊鸿被叶氏劝住了,她坐进椅子里不停地哭,用手紧紧捂着脸,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多年经营的形象,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吗?
白花颜也被吓着了,再不敢多说话。
中间站着的万嬷嬷偷偷打量了白鹤染几次,心中也是思量万千。
一个从前不起眼的病女,如今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挑起这样的纷争,这个小姑娘的心思该有多重啊?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叶氏,突然就觉得可能真的是弄错了。叶氏以二嫁的身份进了文国公府,还带着两个跟前夫生的孩子,这样的妇人是必须依仗娘家势力才能在夫家站得住脚的,她再看不上庶子,也
绝对不至于送那样的礼物去故意激怒叶家。叶氏稳住了白惊鸿,这才又开口道:“万嬷嬷,我再说一次,那些东西真不是我送的,今天就是二哥亲自来质问我也是这句话。没送就是没送,我还不至于拿那种东西去恶心娘家,更不可能用那些东西
去下我自己的脸面。”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幽幽的叹息传了来。声音是白鹤染发出的,她说:“其实这个事儿啊,嬷嬷也别太往心里去。高门大户的,瞧不起个庶出子女挺正常,特别是像我们母亲这般尊贵之人。其实她也不只是看不上叶家的庶子,对我们白家不也一样么?您瞧瞧,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和五小姐同样都是在主母身边长大,但一个嫡一个庶,这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我们的大小姐被教养得优雅端庄,可五小姐呢?”她掩口轻笑,“养得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
这话听起来像个笑话,可细一思量,却越想越不对劲。
老夫人看向叶氏那边,白惊鸿虽然而而闹过一场,可那也是被逼急了才情绪失控,现在短短时辰就已经恢复过来,依然是那副倾城之貌,凤仪之姿。
可再看白花颜呢?小小年纪就像个泼妇,贪心不足只会惹事生非。这样的两个孩子,谁能相信是一个人教养出来的?若真是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安的是什么心?
她看着叶氏,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远比她之前想像的还要可怕。把自己的女儿培养得如此优秀,却把她们白家的血脉养成了一个废物。叶氏,她是在用这种方法一点点葬送白家!
“你在胡说些什么?”叶氏猛地一声大叫,将老夫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可叫完了这么一句之后,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白鹤染耸耸肩,“哪里有胡说,大小姐是什么样五小姐是什么样,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还有叶姨娘,整日跟在母亲身后就像个奴婢一样,就因为她是个妾,所以母亲瞧不起她,将她当奴婢使唤。
”她说着,又对万嬷嬷道:“万嬷嬷,二夫人对自家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对外人。她就是这样的人,心性使然,肯定不是故意针对叶家的。”
一句一句说下来,叶氏的冷汗淌了满脸。万嬷嬷却沉着脸点点头,“那老奴就将二夫人的原话带回去,至于二老爷怎么思量,那就是主子们的事了。”说完,又冲着老夫人俯了俯身,转身走了。
只是在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向白鹤染看了去。白鹤染回了她一个慵懒的笑,“你慢走。”
厅堂里寂静下来,只有二夫人叶氏急促的呼吸异常清晰。
人们谁也没走,谁也没说话,就一直静静的坐着,直到有下人来传:“老爷回府了,正往这边过来。”这才打破了可怕的寂静。
叶氏更慌了,白兴言在这时候回府,老太太要是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她们的关系岂不是要闹得更僵?
白惊鸿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母亲别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父亲对这府里孩子的态度咱们还不清楚么?他要的不过是自己的兴旺发达,什么妾室子女,根本就没被放在心上过。”
叶氏神情稍微有了些缓合,仔细想想,也确是如此,否则白兴言也根本不会娶她进门,更不可能接受她的两个孩子。她的心微微放了下来,白惊鸿又说:“父亲今早不是还让聂五送来一副丹青么?那副丹青价值级高,他能舍得拿出来让您赠予祖父,说明他还是在意母亲的,更是离不开母亲的。至于今日万嬷嬷说的事
,那终归是我们跟叶府的事情,白家管不着。”
叶氏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白兴言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一进了厅堂连老太太都不顾,直接就朝着叶氏奔了过去。
“叶柔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还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老夫人差点儿被他这一句话气晕过去,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在他心里就只有权势和地位吗?
“老爷。”叶氏很会把握机会,直接就倒进了白兴言的怀里,开始低声啜泣。
白惊鸿也眼眶含泪,委屈地叫了声:“父亲。”
白兴言脸色不好看起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说完,突然朝白鹤染瞪了过去,“你这逆女,又干了些什么?”
不等白鹤染说话,老夫人的质问先扬了起来:“兴言!阿染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问她,该多寒了孩子的心!”“母亲!”白兴言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振振有词,“咱们家里从前一直都好好的,可自从这个逆女回来,每天都要生出事非。我还用分什么青红皂白,能将当家主母气成这样的,除了她还能
有谁?”
“那若真不是我呢?”白鹤染半仰着头看向白兴言,“若真不是我,父亲可愿跟我道歉?”
“你想得美!”白兴言气得冒烟,“逆女,如果你母亲有事,我要你用命来还!”“兴言!”老夫人起了身,却几乎站不稳,李嬷嬷赶紧将人搀扶住。老夫人却将她推开,颤抖着身子老泪纵横,“兴言,我生你养你,我希望白家能在你手里变得更好。可是你要知道,家再好,没有了亲
情那也不叫家。”
李嬷嬷也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老爷真的冤枉二小姐了。”
白蓁蓁也带着一脸孩子气跑到白兴言面前,完全不见了之前嚣张四小姐的模样。她挽上白兴言的胳膊,嘟着小嘴巴说:“父亲,刚刚叶家来的人好凶哦,吓坏蓁蓁了。”
说完,悄悄地朝着白鹤染递了一个眼色。白鹤染明白那眼色传递的意思,是在说:看我的!她笑了起来,白兴言,众叛亲离的滋味,你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