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过来,因为他要赶来,赶来保护我。
因为我一次次向着他埋怨,所以,他要学着向别人家的哥哥一样,去保护他的妹妹!”
沈从星见盛夏话语停了下来,便适时感慨:“所以,即使他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但爱你的心,却是一样的!”
盛夏苦笑着说道:“若说全然没感动,那是假的。只是更多的,还是恨!既然无法保护我,那么我宁愿他不要出现。他不知道,他对我最好的保护,就是离我远远的,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贸然的出现,除了带给我更多的嗤笑和流言,还能有什么?
我支撑了许久,承受了许多。终于坚持不住。
盛秋的出现,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成绩,从那之后,一落千丈。
高考放榜的日子,我只听到满城的绿树上,那连绵悠远的蝉鸣,一声又一声,唱的都是哀婉的调调。
因为盛秋,我的大学又选在了这个城市,是个小学校的专科,不过是混张文凭。
我再不若从前那样去争取,去抗争,去反对我父母的这个决定。
我目无表情地听完他们商讨完后的决定,默默点头,心底没丝毫波澜。
我的心,终死在了那个蝉鸣阵阵的暑假。
大学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人知晓盛秋的存在,可我已然不会快乐了,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三点一线,习惯了不去相信任何人……
父母的年纪大了,身体也渐渐不好,他们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等我们不在了,盛秋……就只有你了啊……’
也许,我本就是因为盛秋而存在。
那话说得多了,我也就麻木了,我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做着我之前做的事,听他们的声声叹息。
大学毕业,父母托人替我找了个会计的工作,生活变得按部就班。
再然后,陆续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每一次分别的时候,男方都会同我说上那么一句:‘你很好,只是你的家庭……我觉得,我们不是很合适。’
我礼貌地去笑,一次次,笑得脸都要麻木。
其实,那一次一次的拒绝,于我的内心,已经起不了半分波澜。
只是我对盛秋,依旧心生怨恨。哪怕那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照料他,帮他穿衣,替他洗脸,给他剪指甲……可那只是习惯。
天热的时候,我父母会让我推盛秋出去散步。
风吹过的时候,盛秋一如儿时,会同我说上那么一声:‘起风了呀!’
可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他。我欢喜他面颊的笑容因为得不到我的回应而消失,带过几分委屈。
是啊,凭什么所有的难过都只我一人?或许这样,才更公平吧!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一件事,或许我会一直那么推着他,推过春夏秋冬,推过白昼黑夜,就那么将将就就地,凑合过一辈子吧!”
见盛夏说到正精彩的时候停了下来,沈从星赶紧问:“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盛夏看看沈从星,又瞧了眼边上的石昆砚,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才又开口:“有一个晚上,我同往常一样,带盛秋去附近的一个公园转了转,然后准备回去。
准备回去的时候,天突然落下豆大雨珠,眼见雨要下大,我赶紧穿了小路,推着盛秋往家赶。
小路偏僻,少有人过,且那的路灯一年坏到头,光线很暗。
我走得匆忙,被人拦住了。
拦住我的人我并不识得,可浑身散发了酒气,醉醺醺的,拉住我说了许多浑话。
我没心思去听,拼命挣扎,却挣扎不掉。
我呼喊‘救命’的时候,天开始打雷,将我的呼唤湮灭。借着闪电光亮,我看到了就在我身旁的盛秋,他哆哆嗦嗦扭动身躯,仿佛要救我,他从轮椅上跌落而下,朝我伸手……
我终于停下了无用功的挣扎,只侧了半边脸,看着盛秋拼命地喊我。
他离我只那样近,可雨声喧哗,我竟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他嘴巴张合,喊的似是我的名字。
在那受尽侮辱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想笑。
我的哥哥,近在咫尺,而他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欺负,毫无办法。是不是,尤其可笑?
但其实,他何曾能保护我?他便是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盛秋死了,死在了大雨倾盆的夜晚。
那一场雨落尽,将所有的罪恶洗涤。”
“盛秋死了?被那个醉汗杀了?”沈从星一惊,脱口而问。
盛夏的目光移来,冷冷的:“盛秋死了,他解脱了。而我呢?我没有死,可还不如死了!
那个晚上发生的龌龊事,你觉得这世间有几个寻常的女子能够承受?
我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可我只能装作不知!
我只能将所有的秘密压在心底,再看着由于盛秋的死亡,让我的父母加速衰老。
不到一年多的时间,他们竟然……也相继离去。
终于,我落了个自在一人。
可我并不快乐。
我早便是说过,我若一只风筝,被绳线牵扯缠绕,飞不远。可是,风筝没了那牵扯的绳,又会如何呢?
以前我觉得拥挤的房间,现在变得空空荡荡,我觉得,我开口说话,甚至能听到回声……
只是,那种空寂的感觉,很快,又被一种恐惧替代。
我先是闻得附近一个地痞莫名死亡,望一眼,便是那个雨夜……之人。
那时,我只道苍天有眼。
而后,是高中时候欺负我的那个带头的女生死了,她的死相很是难看,我是从报纸上看到她的照片,知晓这个消息的。
至此,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再然后,从小一起长大的丁晓彤也死了。我去瞧了,浑身是血……
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知道他没走,他一直都在。无人的时候,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声地去问,去告诉他:‘盛秋,你在不在?不要去伤害人了,求你!’
可他从来没应答过我。
我安慰自己也许一切都是巧合。
直到我看着我那时公司的经理趁着没人揩我油后的刹那,他仿若疯了般抓挠自己,最终死去。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死在我的面前,惊恐地睁大双眼。
从前的怀疑变得笃定。
眼泪仿若不要钱一样拼命落下,哪怕我知道,那些许泪珠,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