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昆砚说的每一句话,盛夏都听得清楚,她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软趴趴地坐到了地上。
盛秋颓然地低头,喃喃自语:“错了么?我只是想告诉她,现在,哥哥有能力保护你了!”
石昆砚又说:“今天,究竟是你自己离开,还是让我送你一程。你自己选吧!你身上沾了太多人命,从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知道你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行了!”
盛秋没再说话,抬头望石昆砚:“我会离开,将灵力给你。那你以后能不能……替我……帮衬着些她……她已经苦了那么多年了。”
说话间,盛秋的样貌慢慢变得平和,终又成了干净大男孩的模样。
可就在石昆砚要答应的时候,隐约间,有断续铃声传来,石昆砚眉心一皱,眼见盛秋如变魔术一般,又一次变得虎面獠牙,满目狰狞。
“怎么回事?”沈从星问。
石昆砚拦在沈从星面前,很快,一个身着长衫的老头走门口走了过来,白须黑发,戴了副眼镜,手中拿了个黄铜做的铃铛,上边似乎雕着花纹,腰间,竟是别了跟骨头,系了红线。
那老头看见石昆砚他们,倒是一愣,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老头看到石昆砚手中所执银针,神色变了:“你乃镇魂钉一脉?”
石昆砚不答,只是道:“这个厉鬼,你盯了挺久了吧!”
老头见石昆砚不答,也冷哼一声,摇晃起手中铃铛,也作未闻。
石昆砚微微一笑:“你镇魂铃之脉,靠的是操纵鬼魂凝结灵气,看你年纪,该是碎字辈,以你修为,操控不了他!”
老头听石昆砚语气狂妄,手中摇晃速度更加快了几分,边与石昆砚得意说道:“以前比他厉害的鬼魂,我都不知操控过了多少!”
石昆砚的笑意越发明显,还带了几分讥讽:“亏你也好意思说操控,你们一脉还在昆字辈的时候,生能操控活人,死能操控万鬼,随心所欲。而你言之操控,不过是顺了鬼魂心意,助他报个仇罢了!若觉得我说得不对,你自己说说,你们现在除了能让鬼魂听从过你们心意报仇,还能做些什么?”
老头顿时不言语,而盛秋因为那越来越密的铃声已经抱紧自己的头颅。
“这……不该是这样……”老头眼见说不过石昆砚,将全部心思转移到了盛秋身上,看到的场景与自己想象却是不同。
石昆砚故意一般,又轻轻说道:“我说过,这个鬼,你操控不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说完,老头,双目紧闭,急急念起咒语。
盛秋猛然一声嘶吼,刹那间朝着石昆砚尚未收回的镇魂钉撞去,火星四射,盛秋变回正常人类的模样,只是那样的鬼魂飘飘渺渺,沈从星想起当日看见池洛汀的模样,便知道他存在不会长久。
盛秋的魂魄越来越虚无,可他依旧朝着盛夏走去,蹲下身,与她齐平,轻轻说那一声:“盛夏,你瞧,外边,起风了!”
盛夏如何能听得见那话语,可是,她仿若收到了什么指引,朝窗外望去,枝影乱窜,果真,是起风了呢!
盛秋,刹那消散!
老头不禁后退:“怎么会?他宁愿自己消散也不愿替自己报仇?”
石昆砚将目光凝聚在盛夏身上:“因为,杀死他的,是他哪怕魂飞魄散也不会去伤害的人!”
那一句话落,让沈从星一阵心惊,她去看盛夏,触碰到盛夏目光,眼泪,从她眼眶一颗颗滚落而出。
那一段过往,石昆砚从盛秋的身上,全然看见。
盛夏从不曾说,盛秋是死于那个醉汉之手,因为,真正的凶手,是她自己。
她受尽欺辱后,将所有的愤恨迁怒在盛秋之上。
她在大雨间嚎啕,可她心中悲戚,谁人能听得见?
或许,盛秋能够听见,可他能听见,那又能如何?
忽然一道闪电,鬼神使差间,盛夏将盛秋扶回轮椅,就那样走在大雨之中,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那条河,不大,但足够淹死一个残疾的人了。
盛夏一个用力,她看见盛秋跌入水心,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瞬间,淹没无声。
石昆砚收回镇魂钉,同沈从星说:“走吧!”
沈从星点点头,可就在他们刚要转身,盛夏站起抢步过来拽过沈从星:“他……还在吗?”
“不在了,便是灵魂都已经不在了。”沈从星说着,将盛夏拉住自己的手扯了下来。
盛夏摇头间,不住说:“我……我不想的,我……那时候……我……我迷了心窍……我想着,没了他,一切就可以……可以改变了……我从来没对他说过,我爱他,可是,可他是我亲哥哥,我爱他,我爱他的呀!”
眼见沈从星眼里愤愤,石昆砚倒是点头同意:“我相信,所以,你拦着他,不让他去索秦雨浩的命!哪怕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你在赎罪,你要救的,并不是秦雨浩的命。你只是不想让他变成那样。”
石昆砚的话,句句说中盛夏要点,她慌乱点头间,石昆砚又道:“你还想救很多人的命,但你阻拦不及……但其实,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他待在你身边的时间很少,他不敢长时间跟着你,怕吸去你的元气。但只是偶尔远远看着你,都能发现他们对你的伤害,索了那些个人的命,你说,算不算是天注定呢?而且我猜,他也该从没见到秦雨浩对你的打骂,不然,他不会留他命到今天。”
盛夏掩面,嘤嘤哭泣。
石昆砚带着沈从星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回身:“其实你哥哥,并不是脑残!”
盛夏掩面的手拿开,不解望石昆砚。
石昆砚苦笑道:“他是六岁的时候出了车祸,才变成那副模样。那时,你三岁吧!如果不是他,变成脑残模样的人,或许,该是你!”
盛夏愣在那,这一次,她便是连哭泣都已忘却……
石昆砚瞧了眼一直安静待在一边的老头,问:“鬼魂都没了,还不走么?学艺不精,以后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老头倒没出声,只是瞪了石昆砚一眼,略一思索,加快脚步,竟抢在石昆砚他们之前先走了。
下了楼,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些许。
沈从星深吸了一口气,忽而盯着小区内一枝无名花朵怔怔看。
花枝没什么特别,只是轻轻颤动。
沈从星侧过半边脑袋,对石昆砚说道:“瞧,起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