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
乔玉妍回想了一下春桃做过的事,春桃做事认真,貌似没有对不起她。
所以春桃做了对不起她、她却不知道的事情吗?
乔玉妍不知道。
买了菜之后,两人一起回家,在路上,乔玉妍不经意间问道:“春桃,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刚才买菜数钱,你数错了都不知道。”
“我……”春桃下意识地回答,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嘴,她看乔玉妍,眼神移开,“是我粗心大意,请少夫人责罚我吧。”
“买菜算错钱没关系,待会儿切肉不要分心。”乔玉妍道,“菜刀锋利,你弄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是。”春桃低下头去。
少夫人对她是真的很好。
这种好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主人对奴仆好,乔玉妍对她的好,是一种尊重。
拿做菜这件事说,她做了不好吃的菜,乔玉妍不会骂她或惩罚她,也不会给她脸色看。乔玉妍会让她吸取失败经验,下次小心,给她改正的机会。
而她的义母厨娘,是一定会骂她的,骂了一次不算,还要骂第二次,说她手瘸了,说她笨拙得像猪栏里的肥猪。春桃觉得自己做错事被骂是正常的,但义母骂她的话真的太难听了,她听在耳中,总觉得难受委屈。
跟义母相比,乔玉妍是温和的,不会贬低她,不会侮辱她。
此外,乔玉妍不会勉强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有时候,乔玉妍还会征询她的想法,问她愿不愿意做这件事。她愿意,乔玉妍才把事情交给她。
更难得的是,乔玉妍会教她认字,教她算数,她笨,学几次也不会,乔玉妍仍然有耐心教。
她跟乔玉妍的相处,不像是主人和奴仆,反而像朋友。
……
……
春桃没有朋友。
此时此刻,乔玉妍提醒她不要因为分心切伤自己的手,她感觉到被关心的温暖,还感觉到一种无法面对乔玉妍的浓浓羞愧。
乔玉妍这样对待她,把她当成朋友,她却鬼迷心窍地觊觎乔玉妍的男人,那真的……
那真的很无耻,很对不起乔玉妍的友善。
突然之间,春桃想把一切告诉乔玉妍。
但是她害怕。
害怕乔玉妍讨厌自己。
乔玉妍不清楚春桃的心思,回到家中,她看到春桃还是魂飞天外的状态,道:“你状态不好,要不要休息一天?”
自春桃来做丫鬟,春桃一天也没有休息过,乔玉妍是允许春桃休息的。
春桃抿了抿嘴唇,摇摇头说道:“不要,我能干活。”
乔玉妍不勉强,道:“那你做事小心,别弄伤了自己。”
春桃应是。
实话说,乡下的生活很无聊。乔玉妍回到家中,拿起书本,让春桃复习学过的生字,给她做了听写之后,再教她学习新的生字。春桃努力学习,她是个乐于学习的人,乔玉妍喜欢春桃对待生活的态度。
做人,就该这样有朝气有冲劲才对。
什么都不愿意学,那样太颓废。
教了春桃生字,乔玉妍自己提笔练了几页字,完成每天必做的任务,然后拿出不久前买的一根笛子,走到院子里练习。好巧不巧,杨修远有事进山里,从叶辞渊家背后的山路路过,听到笛声悠扬,闻声看了过去,见到一个人坐在叶辞渊家门口的树下。
树枝遮挡了那人的面容,他能看到的,是那人豆绿色的衣裙。
在十八杏村,大多数人穿的是不染色的粗糙麻布,穿得起染色衣裳的人较少,穿豆绿色的人估计只有乔玉妍一个了。
杨修远遥望树下的乔玉妍,也没敢多看,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对于乔玉妍会吹奏笛子一事,他感到惊讶,继而感到惋惜。
这样好看又有才情的女子嫁给一个打猎的莽夫,莽夫能从她的笛声中感知到她的心吗?无论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吹奏笛子,她的余生都是猎户的妻子,为粗鲁的猎户生儿育女。
听说她那猎户夫君是镇上陈家的弃婴,亲爹亲娘是陈老爷和陈夫人,陈夫人三番四次来找他,希望他回陈家,他都拒绝了。现在陈夫人想要一个亲孙子,送来丫鬟,猎户已经有了媳妇,竟然还留下给他生孩子的丫鬟。
身为猎户的妻子,乔玉妍大概会伤心吧?
想到村里人说乔玉妍每天和丫鬟去镇上买菜,看起来相处得像一对姐妹,不少男人对叶辞渊左拥右抱的艳福表示了由衷的羡慕,杨修远隐约为乔玉妍感到不值得。
罢了罢了,乔玉妍是别人的妻子,她过得好与不好,都和他没有关系。
只是杨修远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乔玉妍,乔玉妍带笑的面容总会在他心里浮现,她落落大方,从容随和。
他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
是她太特别,他才会时常想到她吧?
杨修远没有想下去。
乔玉妍没有看到路过的杨修远,她认真地吹奏了一曲故乡的原风景,觉得不好,于是又用认真的态度吹奏了一次。
十九围着她转悠,她抽空摸了摸十九的脑袋,十九便蹭了蹭她。
“好孩子。”乔玉妍愉快地笑起来,一边撸着狗子,一边想一个月后乔天的婚礼。她不喜欢乔天,乔天成亲她是不愿意去的,可乔锦娘希望她去,叮嘱她不要缺席,她觉得烦。
偏偏她拒绝不了乔锦娘。
在她还魂成为乔锦娘的妹妹之后,她的一举一动要负责乔玉妍这个人设。
她不能不和娘家来往,不能不参加乔天的婚礼。
乔家把她嫁给叶辞渊了,她要和叶辞渊好。
事实上,乔玉妍不喜欢这些,她有些腻味自己的身份了。穿越成别人,她的人生就要按照别人的剧本来吗?
可是,她对这个世界太陌生了,若是离开十八杏村,她一个弱女子要到哪里去?在十八杏村尚且安全,走出十八杏村,她不知道她会遇到什么。
也许是人拐子,也许是不怀好意的男人,也许是别有用心的什么人。
“唉。”
乔玉妍轻轻叹息。
春桃听到她的叹息,感觉到她的哀愁,误以为乔玉妍猜到自己和叶辞渊的事,不由得咬紧了下唇,又是羞愧又是自责。
她想告诉乔玉妍真相,又不敢告诉。
乔玉妍若是知道她做的好事,她会失去乔玉妍这个朋友的。
叶辞渊中午不回来,乔玉妍睡了个午觉醒来,打算去镇上看一看。她的房子在镇上,目前是信得过的堂哥乔多喜帮她监督房屋修建,可乔多喜未必明白她的心意,她要时不时地去看一看,才能保证修建房屋的工人没有把她的房屋修建成她不想要的样子。
不曾料,在去镇上的路上,乔玉妍碰到母亲梁小溪。
梁小溪说:“三丫啊,你哥哥成亲,你有钱买房子盖房子,也给点钱帮助哥哥成亲嘛。”
乔玉妍看了梁小溪一眼,道:“没有钱。”
梁小溪不信,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乔玉妍全当耳边风,听过便罢。
又是一天过去,乔玉妍总算逮住机会跟叶辞渊说春桃,她问叶辞渊:“春桃还继续留在我们家里吗?”
暗示他尽快把春桃送回陈家。
叶辞渊决心留下春桃,装作听不懂,道:“春桃干活不是挺勤快的吗?你不满意?”
乔玉妍看着他,说:“你要留下她,那就留下吧。”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还装什么傻?
乔玉妍略感失望,她失望了,叶辞渊便进不了她的房间,一时有些后悔。
乔玉妍是他的媳妇,跑不了的,和媳妇的感情慢慢培养就是,弄一个春桃确实膈应人。春桃那女人也是的,不知道廉耻,竟然勾引他。
叶辞渊把错误推到春桃头上,浑然忘记了春桃能留下是他的决定。
对于家里的变化,春桃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乔玉妍似乎和叶辞渊吵起来了,乔玉妍不理会叶辞渊,叶辞渊又拉不下脸向乔玉妍表示妥协。她春桃夹在其中,显得很是可怜。
日子慢慢过,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乔家为乔天和罗芙蓉的婚事忙碌。弟弟成亲,乔锦娘是不能不参与的。叶辞渊身为乔家的女婿,偶尔也去帮忙。不参与也不帮忙的乔玉妍,在这个时候便显得格外突兀。
不过,尽管自己显得突兀,乔玉妍也没有改变。
一晃眼,乔天的大喜之日到来,乔玉妍把橙汁给了叶辞渊,不打算去乔天的婚礼。可乔锦娘抱着小乖来找她,硬是拉着她去参加婚礼,她不好拒绝乔锦娘,只好去了。
婚事没什么好说的,乔天虚荣好面子,把家布置得很是漂亮,招待宾客的饭菜也是好的,跟乔玉妍成亲时完全不一样。梁小溪和乔大章喜气洋洋,乔锦娘和叶辞渊各有各的事要做,春桃也被安排了事情,屋里屋外热闹极了。
乔玉妍觉得乔家的热闹跟自己没有关系,吃过饭菜,便自行打道回府。叶辞渊和春桃还留在乔家,乔玉妍一个人对着灯光看书,十九趴在她的脚边,乖巧安静。
约莫是晚上八九点钟,叶辞渊和春桃总算回来了,叶辞渊一身酒味,不知喝了多少,醉醺醺的,邋里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