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苏橙联系到那家直播公司的人事，她给苏橙发了定位，让她第二天去面试。

第二天苏橙到那家直播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天很黑，街上路灯昏暗，即使发着光，也要用手电筒打着光才能看清路。苏橙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种地方，一直以为这种地方只有在电视上才会出现。这条街很旧，有点像七十年代的集市，由于是冬天，街上没有几个人。旁边的几家饭店连门牌都没有，在用红砖砌成的墙上写着“早点”二字，这个点已经打烊了，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苏橙继续往前走，听到一阵音乐让她头皮发麻，她听过这个音乐，小时候给老祖宗上坟的时候“阴阳”就吹得这种音乐，她们那里管能在阳间阴间相互沟通的人叫“阴阳。”手机在不停的颤抖，苏橙知道这是她的手在抖，她多少是有点迷信的，从小到大都怕鬼。硬着头皮，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走了一段路，苏橙看到音乐传来的地方，那是一家花圈店，里面灯还亮着，门口坐着一个女人，她头也不抬，认真扎着纸人，皮肤暗黄粗糙，黑发随意挽在脑后，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红衣服，黑裤子，昏暗的灯光下衬的那件红衣格外刺眼。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她加快脚步，害怕那女人抬起头来，自己看到的是一张面容可怖的脸。

苏橙几乎是小跑着离开那家花圈店，跑到大概离那里一百米的时候我意识到这种地方不安全，先不说会不会遇到鬼，在这种地方就算遇到坏人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试的直播公司会是什么样子，至少目前这个地方给她的印象并不好。苏橙掏出手机，给老祝发消息：

“八点半我要是没有给你发微信的话，报警。”

苏橙根据那人给发的位置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口，这条巷子没有路灯，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任凭苏橙胆子再大，一个人也是不敢进去的。她给直播公司的人事打了电话，告诉她“我按照你给我发的位置走过来，现在没有路了，但是我并没有找到你们公司。”人事问她在哪，苏橙给她描述一下大概的方位，人事让她站在那里别动，派人去接她。

她就一直站在那里，几分钟后，一个胖男孩走到苏橙面前，他穿着棕色皮衣，因为比较肥胖，个子也比较矮，那条运动裤被他撑得变了型，毫无美感可言。头发乱蓬蓬的，有点油腻，好几天没洗的样子，苏橙真害怕他低头会掉下几只虱子，他操着一口不怎么普通的普通话问苏橙“你是来面试的那位？”

苏橙点头“你是直播公司派来接我的人？”

男孩转身，“是的跟我走吧。”苏橙便跟他一同进了巷子。

虽然是晚上，走进去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东西，那巷子不是石油路，凹凸不平，满地的石子和沙子，踩上去有些胳脚。苏橙边走边留意周围，左边是一个很大的垃圾堆，一阵寒风吹过，传来令人作呕的异味，右边是一家棺材店，苏橙死死地盯着这家店，这家店面积不大，已经关门了，门框左上角挂着一个复古灯笼，漆黑的巷子里，那灯笼发出的光打在斑驳的红木门上，照的门口那“冰棺”二字格外瘆人。还好自己身边有个胖子，要是一个人的话怕是得吓死。那胖子倒是热情，路上一直找话题聊天，嘴巴没有停过，这也使苏橙内心的恐惧减少了几分。

路过棺材店没多久，胖子停下脚步“到了，进去吧。”苏橙抬头，看见“雅思传媒”四个字，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这家公司的门面已经算是大气，她走进去，里面很大，上下两层楼，第一层是直播的地方，第二层是卫生间和办公室。直播的地方每几米用铁皮隔开，就是他们口中的直播间。里面的装修统一采用粉色色调，粉色的油漆上画着几只小草，苏橙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

“公主房。”

公司里有些嘈杂，前台行政人员有的在打游戏，有的在追剧，有的在抽烟喝酒。

一个女人向她走过来“我是今天对接你的人事，你稍等一下，老板马上就来。”女人看起来和尉成之一般大，棕色披肩直发，圆脸，五官一般，身高和她差不多，身材很正，深蓝色牛仔裤外，套着一双军统靴，即使穿的很厚，那双腿看起来也纤细而笔直，丝毫没有臃肿的感觉。苏橙对这女人第一映像还不错，相比这里其他人给自己的感觉，这女的算是一股清流。

苏橙也没见外，直接去拉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和她聊了起来，刚聊没几句，公司大门被推开，女人起身：

“董哥，这是来面试的。”

男人很年轻，个子不高，微胖，头和脸都很圆，上下打量苏橙一番，从她面前走过：

“进来说吧。”苏橙猜他是老板，起身跟他走进办公室。

“坐。”

听见他的话，苏橙弯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将烟盒递给她“抽烟吗？”

苏橙下意识翘起二郎腿，接过烟“谢谢。”

男人给她点了火“为什么想要做主播？”

她也没有和他拐弯抹角“缺钱。”

男人笑笑“你放的开吗？”

苏橙张开嘴将口中的烟雾吐出去，抬眼看他，眼神有些朦胧：

“你觉得呢？”

男人看一眼电脑，给她讲解了做主播需要干些什么，途中苏橙打断他：

“我所谓的放开是玩得开，说的开，想的开，我会好好做，但我有两个原则，不卖淫，不涉黄。”

苏橙继续道：

“我很清楚现在的主播大致分为四种：第一种是带人打游戏的，人家靠能力赚钱；第二种是段子手，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捧腹大笑，人家靠本事赚钱；第三种是唱歌跳舞的，人家靠才艺赚钱；还有第四种……”她停下来，抛给对面男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男人是做这一行的，自然懂她的意思。

那些没本事没才艺的女主播，往那里一坐，随便聊两句天就有人给几千几万的刷礼物，背地里做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并不觉得一个人的口水可以昂贵到值几千块。

可能是苏橙表现的太过强势，男人笑道：“涉什么黄啊，你也是成年人，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打黄打的有多严重。”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其实我们搞网络的，玩的都是情商，以前女主播漏个胸，漏个臀啊，会有人看，那叫秀场，现在的人精的很，更多的是追求精神上的满足，不然段子手为什么那么吃香。”

苏橙点头，对他说的话表示赞同。他说的确实有道理，看直播的大部分都是男性，男人也不是傻子，都一样看得见吃不着，与其在直播间看女主播漏个沟，还不如买张光碟看更大尺度的。

“你会什么？”男人问苏橙。

其实她除了会唱歌啥也不会，本来就抱着拿了底薪就撤的想法，一个月过完就走人，又不准备长久干下去，但这些话是怎么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的。

苏橙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冲他挑挑眉“我会开车。”

男人哈哈大笑“你学校离这远，公司给你分配宿舍，你就住在这吧。”

“你们公司这么人性化？再想想吧，我目前还不想住。”

苏橙想到了什么，接着对他说：“放心吧，每天六小时我会播够，一分钟也不会差。”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效率。

苏橙走出办公室到行政处拍照核实身份，男人也跟出来“你应该叫什么？”

苏橙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公司的女主播都有自己的艺名，她们从来都不用自己的真实名字。”

男人刚说完，从直播间走出来一个女孩，年龄和苏橙差不多大，浓妆艳抹，穿着酒红色抹胸，紧身超短打底裤，刚能把隐秘处遮住，她只是瘦，身材一点都不好，肚子上有赘肉掉下里来，小腿肚外翻很严重。手里拿一个透明玻璃杯到饮水机前接水，走路一扭一扭，一副目空一切的表情。

苏橙还没来得及回答男人，男人又说道：

“就叫橙橙怎么样？”

她收起身份证转身看向男人“董哥，叫苏橙吧，橙橙，听起来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