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忱带她来的是易福楼,这算是一家老字号,这家饭菜口味都堪称A城一绝,是世代相传的老店,平日就是没事也得提前早早预约。
其实之前陈欣怡本还想来易福楼给她接风洗尘,可是迟迟收不到胥译清回来的消息,错过了预约点也只好作罢。
所以虽说胥译清早就听说了这家的名声,但是总没有机会来这里尝尝味道。
徐江忱进门倒仿佛是常年老客,前台也热情得很,听说了徐江忱的名字后便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一处掩于假山竹林之后的空桌。
服务员丢下点单的平板,侧立颔首道:“我就在旁边,先生小姐有需要可以喊我。”
待人走后,胥译清好奇地问道:“你已经预约了吗?”
徐江忱将平板打开到菜单,伸手递过去,随口答道:“没有。”
“那我们怎么可以进来的呀,这一家据说要提前预约好久的。”
对方正抬手拎起一边的茶壶将她杯子满上,淡声回道:“我和易先生是熟识。”
胥译清看着手里的菜单,仍旧有些不相信。
A城人几乎都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两个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其中一个是最近兴起的电子科技集团的创始人,另一个便是这易福楼的少爷东家。
易少爷六岁的时候被绑匪劫走,对方洋洋洒洒要求易家交出五千万的赎金,在那个年代连一千块都难得一见,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数目。
可易家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易老先生中年得子,本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所以哪怕倾尽家财也要将儿子赎回来。
后来,钱给了,绑匪却因为易家报案一怒之下撕了票。
男孩被硬生生砍断了双手。
世代单传的料理老字号唯一的继承掌柜从此是个没有手的残废。
这件绑架案一度轰动全国,接连几次刊登在各类报刊的封面上,而那易少爷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目光下。
直到前几年易老先生病逝,他才再一次出现媒体的闪光灯下。
大家才发现当年孱弱的男孩原来已经长大了,剑眉星目,美如冠玉,皮肤却总是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喜欢穿长袖,一双手也隐在袖中。
除此之外,倒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徐江忱不再提,胥译清也不好继续盘问。她默不作声吸了吸鼻子,开始认真看起菜单,难得能来一次,胥译清其实恨不得能每一道菜都尝个味才来得划算。
她上下不停地滑动屏幕,看着一道又一道的佳肴名菜在眼前划过,迟迟做不下决断。
徐江忱就坐在对面,也不着急。
纠结了半晌,鉴于两个人的食量最终不过选定了四道菜,徐江忱接过平板,也没细看,又跳回菜单添了什么才摁了下单。
菜上得很快,猪颈肉沾着些蜂蜜的甜香,在铁板上散发着碳烤的浓郁肉香,胥译清早已止不住口水,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外皮脆香,肉质紧实,酱料的味道甜腻把握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满满的满足感。
胥译清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她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哪怕不远万里也要来尝一口易福楼的味道了。
接连两三道菜,每道都使得胥译清感慨不已,她吃得嘴边都沾上了些许油星,附在她的唇上,在灯光下倒是显得嘴唇格外红润饱满。
徐江忱不动神色地喝了口茶水,看着眼前的人满心欢喜地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里送菜。
没多久胥译清点的四道菜就上齐了,她也吃得舒服极了,抬眼看向对面,男人和她相比吃得不急不躁,哪怕一块藕片都要在嘴里细嚼后才慢慢咽下。
而一盘西湖醋鱼大半块肉此刻都在她小瓷碗里安静躺着,淋着平滑油亮的糖醋,沾着些许蟹香风味,骨刺不多,却尽数全堆在胥译清的面前。
这一下子倒显得她像是个大胃王了,胥译清脸“唰”地一下又红了。
这时服务员又端来一道菜,放好之后胥译清才发现竟是自己刚刚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心下单的芝士红薯挞。
一道西式点心此刻在中式料理之间占据了C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胥译清嗜甜,无论吃什么都喜欢越甜越好,而徐江忱恰恰相反。
她还依稀记得当年情人节,虽然大家年纪轻轻,却对这种西洋节日格外热衷。
而徐江忱更是这个节日的主要目标。
大量的巧克力糖果层出不穷地往他桌肚里塞,上个早操的时间点里围攻在1班门口的女生就有一大堆。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互不干涉,悄悄往那桌子里放好自己的礼物就走。
后来徐江忱的同桌出于好心地提醒大家,徐江忱最讨厌吃甜的,喝个汽水都得要无糖的,你们要送就送点实在的,每次送来的糖果都需要他来承担,如今看着自己愈发横向发展的身材,着实有点痛苦。
从此胥译清便记住了他不爱吃甜,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她看着这道甜品犹豫不决了好些时候,最终也没摁下下单键的原因。
而此刻这道芝士红薯挞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包裹了一层黄油芝士的浓郁香气,淋着一层薄薄的糖霜,看着就甜得牙疼。
徐江忱倒是没细想眼前女孩心里此刻有这么多的小九九,他只是刚刚见她盯着图片垂涎欲滴的模样着实可爱,便添了这道菜。
此刻他说:“这是他们家招牌。”
胥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信以为真地点点头,打心里发出一声感慨:“啊~这样。”
侧立在一旁的服务员此刻有些止不住地抽了抽嘴角。他们一代中式料理的百年老店居然在别人眼里要单凭一道西式点心来做招牌。
员工有些在心里忍不住为自己老板打起了抱不平。
只见眼前女孩正小心翼翼挑起了一块红薯挞,夹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渐渐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朝对面凑过去。
胥译清说:“这道红薯挞味道其实一般般,看来他们招牌菜也不过如此。”
徐江忱莫名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默不作声凑近一些,本身温润的嗓音此刻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声回道:“嗯,是不过如此。”
一旁的服务员眼光里几乎迸发出微弱的小火星,似乎看到自家金光闪闪的大字招牌此刻正在面前这对俊男靓女的一声声无凭无据诋毁中灰飞烟灭。
他在心默默咆哮:“你刚刚吃完吧唧了半天嘴巴的醋鱼才是我们家的真正招牌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