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强烈的,丝丝缕缕囚禁在心锁外,越勒越紧,直把人逼得近乎失去理智,最终化为最意想不到的轻笑。
归疝一行人惊悚地看着她,自家娘亲死了都不能安生,被人连馆带墓全缴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尘指尖微绕在袍子间,眸色低敛,看不清神色,许是这种情况也无法激起他的波澜,他倒是平静的出奇。
睫毛长长撩起,扫过一道缓慢的弧度,这才看见那人原本模糊不清的轮廓更加阴沉诡异。
“好吧,好吧……行。”轻鸢点头,不知道是说的什么,几乎是笑出来的,“看来我是太温柔了,也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很久没染过鲜血了,非常好。”
这样的她,笑庵如花,笑的人心一颤一颤的不知所措,也叫人无法释怀那股诡异深沉的气息。
“也罢,有人想看戏,那就看个够吧,顺便凑个场子。”轻鸢一挥,黑斗篷重新落回她的手中,“回凤柳国。”
真的看不出一点极端。
“等一下。”尘忽然一唤,晃动一瞬间她的身体出现在他的怀中,他看了眼轻鸢,“回自己的身体去更方便。”
轻鸢皱眉,“你没给莫雨?”
“我无法同她解释,以她的视界来看,这人离了体必是有缘故,这事也不知从何说起,恐怕最后还是要全盘托出的。”尘道。
倒也有条有理。
轻鸢没法再耽误,那股来自灵魂的共鸣与她的心思不谋而合,甚至在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溅血四方,痛痛快快拧了那群人的脑袋多好。
“归冽,帮我。”轻鸢看着一旁无言的归冽,其实这些天来他一直不在状态,特别是面对她时,但是她从来不曾把心思花在上面,也就不曾注意过。
归冽在她话起瞬间便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抬手示意她过去。
“谢谢。”
待轻鸢站在尘旁边,他又立刻催动灵力,牵引灵魂归体。
一阵天昏地转,总算是有了真实存在世上的感觉。
有些不适应,僵硬着摆弄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起来,真正大展拳脚的时候骨头“格拉格拉”地响起来,也是恢复了状态。
轻鸢甩尾,那许久不曾理会的头发却是半丝不乱,衣裳倒是没变,却也不显旧,还是那般干净利落。
还未等她看那人,尘已经抢先回答:“看着不舒服也就抽空整理过的。”
轻鸢这才收了质问的心思,“哦”了一句,清丽的容貌焕然一新,更显朝气蓬勃,清绝冶艳。
“劳烦于迟师兄带路到传送阵。”轻鸢向于迟点头,他也微笑颔首,毫不犹豫转过身带着他们离去,说了一句——
“只能送到人界边际。”
归冽却是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像是雕塑一般,找到了某些能够打破屏障将他化为血肉之躯的契机,目光转为追随那条路。
人已经走了,看不见了。
归疝看着自家好像失了魂一样的孙子,忍不住道:“人都走远了,看个什么劲儿?”
他侧了侧身,再次看着她刚刚站的位置。
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故,轻鸢的身体自出来时并没有被看见那张脸,只是看到了一个慵懒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身影婀娜清丽。
直到她站起来,那焕发光华的一面清新脱俗又略带某种不可言喻的疏离。
“原来,她这么美……”
他只是在心里说着,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千面******
风雨兼程,最终两人还是风尘仆仆赶回了凤柳国。
期间轻鸢改变了容貌。
一切如常,集市还是那般热闹,人群仍旧熙攘挤不进水流似的。
他们没有停顿,又火速赶往了帝都。
殿中太子揉着眉头,还在处理那一堆需要紧急批准的奏折,眼角有些许未曾安眠过的腥红线条,原本俊美的面庞因那染了青黑的半圈略显肃穆。
“西北边境又遭到袭击,民众死伤过千,派去支援的部队也暂时没有了消息。”一旁的壮汉军士下跪汇报。
“起来吧,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想逼本宫?”太子冷笑,被握紧的笔颤的不明显,却有断裂的趋势。
一年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尘能把她带回来吗?
但愿……
然而下一刻,心中所念所想之人便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他熟悉的略带狡黠的浅笑,总是让他以为暗含嘲讽和深意的笑眸。
来者不知,只是如以往般唤了一句:“太子殿下近来安好?”
“……好,挺好的,你呢?”他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不该回来,即使他希望。
一向巧言善变的他遇见她便误了分寸,连话都是这般拙劣,这要是放之前,保不准她还要来一句:“殿下莫不是瞧不起小女子的本事?岂会让自己受罪?”
可是她这回只是淡淡应了一句:“还行。”
而后便转头,“皇后娘娘呢?”
他只得暗暗压下那抹酸涩,嗓音恢复正常,“母后这些时日只觉疲惫不堪,便早些歇息了。”
“这样,”轻鸢点头,“听闻皇上不幸驾崩,愿逝者安息,请节哀。”
“无事。”他垂眸,心中却是想到了,必是尘告诉她的吧,这一路上寥寥数语便解释了这边的情况,饶是她恐怕也没有料到今日李家竟会如此。
“我想看看皇后娘娘,若是已经歇下了,那便算了。”轻鸢道。
只是待她话落一念间,那熟悉总是令她亲近些许的声音还是响起来了:“鸢儿?”
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有心酸,也有压抑的深沉感情,复杂搅浑在一起分辨不出来的。
轻鸢不明白,为什么离别一趟,一切变化会如此之大,皇后更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留下的后遗症。
乍一看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再浓烈的妆容也掩不住逼近年迈的时光痕迹,眼角几条线耷拉下来。
“可否让我和你说几句?”皇后不再用那种慈祥的目光看着她,说完也垂落了头,仿佛她不答应,便无法再抬起来一样。
轻鸢心中莫名慌了片刻,过后便觉可笑。
尚未发生的事已经开始紧张了,那可不是她。
“不能去。”她正欲回答,可却有人抢先一步。
轻鸢斜眼瞥向尘,他紧绷着唇角一线,“皇后娘娘想必也累了,好生歇息,别让大家都累着了。”
这话却令皇后的脸色煞那间有些惨白,不同于之前的,划过不知道为何的恐惧。
“我……”她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只是不想再与那人对视。
轻鸢便知晓了,这两个人有事瞒着她啊。
看了太子一样,显然对方也是疑惑的状态。
究竟什么事,才让尘如此遮掩?她开始好奇,不是因为别的,她想看到这个少年风轻云淡的脸被吹破的样子。
于是她扯了扯唇片,“皇后娘娘请。”
尘盯着两人,却知道无法阻止她的决心,只能任由其身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