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特意让人上了茶点，两人坐在一旁石桌边，相对着，却各自无言。

“顾姨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最后还是轻鸢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气氛。

皇后有些紧张，还是惆怅，愣着做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他们会直接找过来……”

这话听着轻鸢忍不住挑了挑眉，皇后娘娘和那些人还认识？

紧接着再次听到她说：“十几年，鸢儿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这件事我也憋得受不了了，我对不起你们……”

轻鸢惊诧，对不起，你们？不止她一个，那么可能是……

皇后眼角已经冒出了泪花，下一句话开口顿时哗啦啦留下来，“如若当时没有那个私心，你娘也不会因此丧命……”

什么？

轻鸢脑袋轰地一声，好像思想也在此刻炸裂，冲击力强大到无法自已，身体在下一瞬间不受控制地说出那句话：“为什么？”

“你说你害了娘亲，可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有照顾我，这又是为了什么？！”轻鸢几乎是吼出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皇后也被吓了一跳，怔愣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皇后知道，该是真相公布的时候了，尽管轻鸢可能会恨她，甚至报复她，她也受了，她活该，她该死，多年来的愧疚让她即便是面对着柳叶的牌位日日夜夜祈祷，也无法磨灭那股深根固蒂的悔恨。

“我和你母亲并不是这个大陆的人，我们自同一个大家族出来，一起来到这个地方历练，在河边发现了一个人，当时他深受重伤，眼看命不久矣，我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人要紧，对方恢复能力太惊人，很快便苏醒了，在之后他便给了我一个承诺，只要捏碎他给我们那个玉佩，他就会过来帮助我们，无论什么事。”

“当时我们也没当真，只是笑着送人离开，玉佩最后还是被他塞进了我手里，叶儿无心这些，便交给了我，在那之后一切很平静。”

“后来我脱离家族嫁给了皇帝，他待我很好，即使是迫不得已纳了妃子也不曾冷落过我。”

“那一年，麟儿出生，皇帝高兴到举国欢庆，所有人都很放松，连当日的非死刑犯都被接连释放。可是没等我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孩子，御医却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对于那时的我，简直是晴天霹雳。”

“孩子很可爱，在一出生就展现出淋漓尽致的修炼天赋，但是偏偏是个不久后就会夭折的死婴！”

“我当时急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间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话，我顾不得信或不信，发疯一样敲碎了玉佩，他果真来了，却给我带了一个婴儿，就是你，鸢儿。”

皇后有些苦涩地闭了眼，再次睁开，眼中已然被痛苦折磨的毫无波澜。

轻鸢听着，心中波涛越来越大，原来她不是娘亲的亲生孩子，那么宫宁岩如若知道这件事，对她不好情有可原。

毕竟帮别人养了这么久的孩子。

“我不知道为何，那个人却对我说，这个孩子身上的力量能够帮助麟儿，让他重获新生，于是他当着我的面，划了孩子的一滴心头血，点在麟儿额头上，他气色果然好了很多，甚至咧开嘴对我笑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但是自己的孩子就这么得救了我无疑高兴的发狂，以至于没注意那个婴儿的情况，最后为防止她的力量流失，那个人设了一到封印，连样貌都被改的彻彻底底，很普通。”

“他让我将孩子抚养到大，只要和麟儿结合，麟儿体内的死气就会被彻底压制住，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他们只要长大后的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个不人不鬼的物种。”皇后捂着嘴，泪水流淌在指尖缝隙间。

“所以，”连轻鸢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多么萧条，孤寂，“你三番五次和我提起成亲这事，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也是为了太子能够像个人一样自由自在，真正地‘活着’，对吗？”

“是。”皇后疲惫地回答，“我一直以来都在榨干你的利用价值而已，因为皇宫是非太多，所以我将你交给了柳叶，她已经嫁了人，最后却因为照顾你，所以没有生过一个孩子，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你。”

“但是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却想放弃你，因为她不想一个孩子间接性因她失了性命，这个忠烈的女子说一不二，跑到宫殿和我吵了一架，我当时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被私欲摆弄的无法自已，竟然想着摆脱她自己亲自来照顾你，确保万无一失。”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害她！我只是想救麟儿，只是想救他！但是……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在暗中派人监视我！得知叶儿的打算起了杀心，我甚至没来得及看到她最后去路，她便凭空消失，再也找不到踪影。”

“我质问那个人，他却轻描淡写地说着‘敢背叛我们的人，就该死。’，我不信邪，我整整几个月，一直在派人去找，只要没有消息我就相信她还活着，可是，可是老天从来都对我如此残酷，暗卫在外面找到了类似她身上的物件。”

“死状何其凄惨，连面容都被毁的一干二净，狰狞血腥，尸体已经发臭了，我想极力去否认，但是那个信物，只有我们家族的人才会有，我再也无法拼命拉动自己去质疑。”

“我好后悔，早知如此，为什么当初要这么自私？原本一个死婴被救活了，却还想要更多，想要更好，我害了她！”

那一天，她抱着柳叶的尸体哭了一整天，眼睛肿红到差点瞎了，她身子本就弱，又染了风寒，活生生躺了一个月才恢复如初。

后来她将尸体安葬，只是给了宫家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让他们知道柳叶是在野外被暗杀的。

她的葬礼举行的如何她却没有去看了，真正的尸体已经被她找地方安葬了，她每年第一个去的却是那么个不吉利的地方，但是她却固执地一次次去道歉，尽管永远得不到回应。

“原来是这样……”轻鸢听到自己的口中在呢喃，身体的意识已经有些脱离思想，是来自于原主身上的执念吗？

那么爱自己的娘亲啊，被自己最亲近的人间接性害死。

“他们回来，还是为了找我吗？”轻鸢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眼中幽邃似深渊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