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高伟明还没来呀?”虞珊珊拿着话筒说。
“已经来了吧,刚才发微信问我包厢号来着。”沈清的声音在包厢里基本被淹没。
“啊?你说什么?”爱纱举着话筒,对着沈清,沈清的声音这才听得清楚:“他已经到了。”
“什么?人到了,没有礼物吗?没有鲜花吗?连蛋糕都不舍得买一个吗?”虞珊珊生气地喊道,声音在包厢里都有了回音。
“你小声点!”袁晓梅把音乐关了,提醒道。
“干嘛关音乐!管他到不到,我们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开心起来!”虞珊珊说着,走过去打开音乐,自己坐在小吧台椅子上,开始切歌。
虞珊珊点了一首《微微》,唱了起来:微微就是我们,多少次跌跌撞撞才学会坚强,多少次迷茫中寻找方向,多少次跌倒后再站起来再面对,再勇敢去闯啊!
袁晓梅几个也开始跟着唱起来,申冰更是拿起话筒犹如原音重现,大家忍不住鼓起掌来。
曲终,虞珊珊走过来,举起酒杯敬申冰说:“来,第一个敬你!”
申冰有点茫然无措地举起酒杯说:“你随意,我喝掉。”
虞珊珊一饮而尽,拍着申冰的肩膀说:“我最讨厌你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是想显示自己有多优越似的!”
袁晓梅赶忙过来,拉过虞珊珊说:“喂,你是不是这么快就喝醉了?”
虞珊珊推开袁晓梅说:“别拉着我,我这种老应酬的酒量能差到哪里去?是有些话感觉这么多年了,不吐不快!”
申冰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举杯对着虞珊珊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还是我干了,你随意!”
虞珊珊也满上一杯,一饮而尽,大喊一声:“痛快!”
袁晓梅干脆不理她,坐到沈清身边,看着虞珊珊无奈地说:“真不知道这家伙发哪门子的疯。”
谁知道,虞珊珊居然听到了,走过来,举起酒杯递给袁晓梅,然后自己又拿起一个酒杯满上递给沈清,自己则干脆举着酒瓶说:“还有你们两个乖乖女,整个宿舍感觉都是淑女,搞得我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发挥,快点,今天就我们自己几个,干了!”
虞珊珊说着,干脆开始吹瓶,被爱纱一把拦住酒瓶,说:“慢慢喝,又没人和你抢!”
虞珊珊看到爱纱,揉住她的肩膀说:“你,对,就是你,罗美琴!多好听的名字呀,干嘛要改一个东洋鬼子的名字!你也要罚!这么多年去日本,都不和我们联系,快,自罚三杯!”
虞珊珊说着,拿起一个酒杯,就要给满上,被爱纱拦住。
虞珊珊不开心地说:“怎么?!你是不想喝我喝,还是嫌弃这瓶是我喝过的呀?”
爱纱从旁边拿出一瓶未开的,用起子打开,举起来对着虞珊珊说:“来,瓶对瓶,心对心,来个痛快!”
“好!痛快!”虞珊珊举起酒瓶和爱纱碰瓶,然后两人面对面开始吹瓶。
“诶,你们两个,干嘛呀,想早点结束是不是呀?!”申冰站起来阻止道。
“申冰!你放手!不是因为你假正经,也不是因为你后面才来我们宿舍的,是我真的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虞珊珊重新拿出一瓶酒打开,喝了一口,继续说:“你这个人,是城府太深呢?还是自卑感爆棚?为什么藏着掖着那么多事情,这么多年了都自己扛着,不告诉我们呢?”
大家都大吃一惊,但是很快笑起来,埋怨虞珊珊喝醉了。
虞珊珊干脆直接站到茶几桌上,拿起话筒大喊:“我没有喝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申冰都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们吗?她的秘密跟你,你,你,都有关系,你们不好奇吗?”
大家突然安静,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地看向申冰。
“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来采访你?”虞珊珊居高临下,拿着话筒对着申冰说。
申冰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她哽咽地说:“我,我对不起大家。”
虞珊珊把话筒塞到申冰怀里,自己从桌子上跳下来,一下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袁晓梅看不过去,走过去想扶起虞珊珊,被虞珊珊一把推开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觉得自己过得太平淡,都觉得其他人过得比自己好,觉得我过得比你们潇洒?”
虞珊珊说着痛苦起来:“申冰!你鄙视你!你不说,我说!但是,我真心不喜欢揭人伤疤,那我就揭开我们的伤疤给你们先看看。”
虞珊珊说着,一口气把手里的酒都喝完,把空酒瓶扔到一边,挽起袖子说:“你们自己看吧,这些伤疤,每一道都是一次让我痛不欲生的挣扎!每一道都是一个故事,都是……”
虞珊珊说不下去了,掩面大哭,袁晓梅蹲在她旁边,用手揉捏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你,你摘这么多人里面最没有资格哭!”虞珊珊用手拍着袁晓梅的肩膀说:“你从小父母都在身边,结婚后公公婆婆又有钱,对你又好,现在你儿女双全,你哭什么!”
袁晓梅没有回答,干脆也席地而坐,掩面失声痛哭。
其他几个人也开始哽咽起来,申冰拿着话筒,叹了口气说:“看来,没有永远的秘密,也没有永远的闺蜜。我是真的很珍惜和你们的感情,但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们要是知道了一切,可能会加倍地厌恶我,恨我吧。”
沈清突然给自己倒上一杯,举杯走过来,俯视着条码两个说:“高伟明都做出那种事情了,我都没有厌恶他,你说你以前和高伟明的那点儿事儿,我会往心里去吗?”
虞珊珊突然哈哈大笑,大家都莫名地看向她,她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声说:“你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吗?申冰这笔账,估计爱纱才是最大受害者!”
大家都大吃一惊,看着虞珊珊,申冰哭着喊:“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
袁晓梅实在忍不住,困惑地问道:“为什么爱纱是受害者?他们两个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爱纱出过后,申冰才搬进来的呀?”
虞珊珊又拿起一瓶酒,打开盖子,举起来对着申冰说:“怎么样,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帮你说!”
爱纱突然惊恐地捂住耳朵,说:“不要,你们都不要说,我们今天不是来给沈清庆祝生日,来研究一下小玲的事情吗?”
虞珊珊突然支撑着站了起来,对爱纱说:“你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爱纱掩面大哭,申冰慢慢痛苦地站起来,举着酒瓶,走到爱纱面前,跪了下来,说道:“你惩罚我把!当年,当年我就是那个唯一的目击者!你母亲发生车祸,被撞倒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沈清和袁晓梅惊诧地相互对视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珊珊踉踉跄跄地挪到申冰旁边,也跪了下来说:“要这么说,我也算半个吧!我虽然不是目击者,但是当时我看到晚归的申冰,加上第二天的新闻,我其实也猜到了大半。后来,申冰搬到我们宿舍,我也很想把猜测说出来,但是爱纱你已经出国了,我也联系不上你,我想可能是你自己也不想知道吧。”
爱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虞珊珊和申冰说:“你们起来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妈她……一辈子就是个苦命的人,可能对于她来说,早点走,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虞珊珊惊诧地抬头看着爱纱说:“为什么?对你也是解脱?那是你的妈妈呀!”
爱纱突然哈哈大笑,也打开了一瓶酒,大口地喝了起来,然后才说:“她是我妈妈,亲生的妈妈。但是,她两次改嫁都让我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地狱!”
这时候,音乐也突然停了,大家各自就近坐了下来,虞珊珊和申冰互相依靠着,直接席地而坐。
爱纱擦干泪水,把酒一饮而尽,说:“你们谁都不要和我比惨,我这半生,可能拍十部电视剧都不嫌多。我才四岁,我爸就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掉下来,高位截瘫,没多久就喝农药自杀了,这还是我后来听我奶奶说的。我六岁那年刚刚懂事,我妈就带着我改嫁给一个屠夫,那简直是个魔鬼,每天晚上喝醉酒,就打我妈和我,还把我妈关起来,不让我去上学。”
爱纱开始哽咽起来,有些说不下去了,袁晓梅和沈清赶忙坐到她身边,从两边抱着她,单个人的头紧紧地靠着,爱纱这才继续往下说:“后来,那个屠夫一次喝醉酒,掉到了化粪池,就这么死了。我妈和我才从算逃了出来,我妈带着我到城里打工,因为附近的村子里都说我妈是千年寡妇,我也只能辍学,到城里陪着我妈。那时候我已经八岁了,却只能趴在附近小学的窗户上偷听,后来那个校长可怜我,才让我去上学的。”
虞珊珊打开一瓶酒,递给爱纱,自己也打开一瓶,对她说:“你要是太痛苦,就不要往下说了,一块陈年的伤疤被揭开,那种痛,我懂!”
说着虞珊珊自己开始咕噜咕噜,仰头喝起酒来。
爱纱结果酒瓶,也喝了起来,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都说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我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跟我们租的那个小区保安又好上了,因为没有户口簿也没办法领证,我们只好和保安一起睡在传达室,倒是省了租金。但是,我们的运气真是背到底朝天,这个保安居然是个畜生,有一次趁着我妈没回来,居然想……想爬到我身上……”
沈清和袁晓梅明显感觉到爱纱开始颤抖,赶忙用力地抱住她,并握住她的手。爱纱再次失声痛哭:“第一次他没有得逞,因为我的尖叫声引来了过路的人,他们救了我。那个畜生等我妈回来后,威胁我们不能报警,否则就让我们一起滚,还拿菜刀想威胁我们。结果在推搡中,那畜生摔倒,后脑勺砸到了桌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他还是报警了。我妈虽然是自卫,但是被判了刑。”
爱纱无力地靠在袁晓梅的肩膀上,空酒瓶也从手上滑落下来,她闭上眼睛说:“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勤工俭学交学费,好不容易等到我妈出来,没想到……”
爱纱这次没有哭泣,她精疲力尽地靠在袁晓梅的身上,小声说:“晓梅,你知道我羡慕你们,多羡慕你吗?我不求要沈清那么有文化的父母,也不奢望申冰的高干父母,我只是希望像你们一样,有一个普通的家,哪怕再穷再破,我都会觉得很幸福的。”
虞珊珊突然哈哈大笑,说:“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羡慕别人的父母呀,来干杯!”
虞珊珊又递给爱纱一瓶酒说:“我原来一位我是咱们几个里面最惨的,看来有的时候有些无形的伤,才是最疼,最无法抹去的。”
袁晓梅叹了口气,对虞珊珊说:“你呢?你手上这么多伤痕,又是怎么回事?我们一直都以为你是我们当中最天真浪漫,有无忧虑,天塌了当被子盖的人。”
虞珊珊再次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大声哭泣起来:“我虽然父母离异,但是他们确实都很疼我,但是他们都只是觉得欠我的,他们把对我的好,当做他们彼此比赛和较劲的工具,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们给我的爱,是他们以前的爱,是他们觉得欠我的爱,是不是很绕口,很搞笑!”
虞珊珊边哭变笑,让大家不知道如何宽慰她。
袁晓梅摸了摸爱啥的头,说:“你们原来都羡慕我呀!真的是太意外了,我其实很羡慕你们。我感觉我的童年都在演戏,演乖乖女,演好学生,我生怕自己行差踏错,父母会再去生一个弟弟。而我自己现在也是儿女双全,想想当时自己幼稚的想法,唉……”
沈清突然站了起来,给自己也开了一瓶酒,并且叫来了服务员说:“再来两箱,哦不,四箱啤酒,帮我们都打开!”
没多久,酒就送来,大家走到一起,分别拿起一瓶酒,大喊:“去他X的羡慕!”
“那个小玲的事情,我们……”袁晓梅突然问。
虞珊珊、爱纱和申冰都已经醉得不行,无力地坐着,靠在桌上或是椅背上。
沈清的脸也很红,对袁晓梅说:“申冰当天就把录音给我听了,我仔细想过了,这个女孩显示主动通过捐款留言吸引我们注意,然后假装可怜来见我们。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忐忑,只是那时候我家弟弟要做手术,我也是在无暇多想。但是,出院这两天我琢磨了一下,发现很多不对劲,包括她对你们说到性侵的时候避重就轻,没有任何细节。包括,高伟明怎么会突然找过去,他们去了医院以后,为什么息事宁人?甚至,高伟明明明已经知道我发现了,还是佯装不知,对我只字未提,我都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袁晓梅担忧地说:“这个事情,实话说我只是在新闻里看到,没想到会发生在身边。以我的生活经验,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来之前,我和珊珊还商量下着说,要不要跟申冰爱纱一起好好合计合计,谁知道,今天大家这么失控!”
沈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环视着醉倒的三人,笑着说:“我倒觉得挺好的,只是大家都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无论是什么,我们其实都彼此信赖,小玲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但是十多年的友情要比什么都珍贵。”
袁晓梅举起酒杯说:“对,敬友情,敬岁月,敬自己,来,干杯!”
沈清与袁晓梅干杯的时候,虞珊珊还迷迷糊糊地想站起来,也过来干杯,沈清和袁晓梅哈哈大笑。
袁晓梅笑着说:“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有故事,没想到大家这么多年有这么多话没有倾述,没想到我们大家其实都偷偷羡慕着彼此。”
这时候,包厢的门突然开了,是杰森过来看她们,他赶忙走到爱纱身边,把她攘入怀里,心疼地说:“怎么喝得这么醉。”
廖可也摇摇晃晃地过来了,看到虞珊珊,直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虞珊珊的肩膀上说:“你没事吧?我不管,今晚你开车!”
高伟明也跟了过来,他显然是全场最清醒的,他淡淡地说:“你们几个人开车的,我帮你们叫代价吧。”
这时候,虞珊珊突然推开廖可,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晃悠到高伟明面前,摔了他一巴掌,骂道:“畜生!”
骂完,虞珊珊便晕了过去,还好被袁晓梅和刚刚进来的刘锋扶住。
空气突然冷却,大家在惊讶中,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