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少年的模样,几位阁老都大惊失色,同时站起身来。郑成也与他们一样,表现得既震惊又激动。
皇帝招手,将苏钰仲叫到身边,对几位重臣说:“他是太子遗孤,当年太子妃所出的嫡长子。那时候朕还来不及给他赐名,就遭遇意外。朕以为自此天人永隔,却没想到太子在临终之前安排好一切,让朕特意赐给他的侍卫带着孩子逃出火海,辗转找到了朕。朕为防意外,派人将孩子送到苏爱卿处,托他抚养。如今仲儿平安长大,就可记入皇家玉牒,认祖归宗。当年朕送走他时为他赐名极,如今他便回复本名。不过,苏爱卿抚育大皇孙十余年,此恩不可忘,便以仲为小名,仍叫仲儿吧。”
苏东辰连忙跪下,“臣能得陛下与太子殿下信任,委以重托,是臣三生有幸。奋死效忠,以报君恩,乃臣之本分,万万不敢当一恩字。恳请皇上收回此言,臣万死不敢领受。”
皇帝笑道:“苏爱卿不必过谦,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苏东辰却坚不肯受,“安国公府世代沐受皇恩,忠君报国乃为祖训。臣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万不能受此过誉之赞,否则臣宁愿一死,以谢皇恩。”
皇帝再说下去就是逼他去死了,此刻自然不能如此,于是一笑改口,“既如此,那便罢了。仲字却不可少,身为嫡长皇孙,却不得不在宫外长大,这段时光不可忘……嗯,仲儿虽未及冠,却也可以先给个表字,等他长成时再用。郑爱卿,仲儿是你外孙,你给想个表字,如何?”
郑成热泪盈眶,却心思缜密,先推辞了一番,方对其余阁老说:“我与诸位大人共事多年,既蒙皇上不弃,不若众位合力,给大皇孙殿下想几个表字,再请皇上斟酌。”
阁老们此前本以为宁王必会上位,谁知大皇孙横空出世,再看皇上的态度,便都心知肚明。北晋皇朝自开国伊始,便非常强调嫡长继承制。当年的太子是元后嫡出长子,而大皇孙是元配太子妃所出嫡长子,乃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血脉,多半皇帝打算立皇太孙为储君。这时交好大皇孙,既让皇帝对他们更增好感,又在大皇孙心中有了份量,对自己的地位和家族前程有益无害。大家顷刻之间就想得清楚明白,随即一起答应。
皇帝让苏东辰起身,坐到一旁,然后拉着孙儿的手,一起笑着看阁老们旁征博引,口若悬河,争执半天,才起了个最合适的表字“元仲”。皇帝也很满意,苏东辰和苏钰仲自然都表现得很喜欢。
皇帝在安国公府盘桓了半日,用过午膳便要回宫。起身前,他微笑着说:“朕明日便接仲儿回宫,苏爱卿给仲儿准备一下。以前一直跟在仲儿身边的人都跟着进宫,暂时在仲儿身边侍候着。其他一切都不必仲儿操心,朕会命人办理妥当。”
苏东辰和苏钰仲一起领旨谢恩,然后恭送皇帝出府。
等到君臣一行全部离去,苏钰仲跟着父亲回到书房,眼圈便红了,“爹。”
苏东辰将他拉过去,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仲儿别难过。你为太子嫡亲骨血,本当认祖归宗。以后,你要在皇上面前代父尽孝,还要强大起来,为父母报仇雪恨,更要保护自己,长命百岁。如此,方对得起太子和太子妃殿下,以及那些为你出生入死、对你寄予厚望的人。”
苏钰仲连连点头,有些哽咽,“是……孩儿明白……孩儿只是……舍不得爹爹……还有哥哥……爷爷……”
苏东辰温和地笑道:“过不了几年,你就可以出宫建府。即便在宫里,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以前,每个月逢十我才能回来,以后也同样如此。过去咱们是在府里见面,将来可以在宫里相见。皇上很可能会带着你听政,咱们不就能见着了。”
“嗯,孩儿明白。”苏钰仲的心情顿时好起来,挂着泪水笑起来。
父子讨论着要带哪些人进宫时,皇帝在御书房颁下旨意,命工部修葺东宫。
朝中顿时哗然,大家都猜测,是不是皇帝终于下了决心,打算立宁王为储君。有人观望,有人召集幕僚密会,有人与同阵营大臣相商,有人赶着去宁王府送礼表忠心,皇城动荡,后宫也不消停,都在打听皇上的确切心意。
皇帝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第二天便在朝会上讲明太子嫡出的大皇孙南宫极依然健在,十余年来由苏东辰抚养,如今已经长成,将回到皇宫,享受他应得的荣耀。苏东辰为救大皇孙奋不顾身,数次遇险,几乎丧命,又有十余年教养之义,以及在南方杀寇守土之功,因此赐爵武宁侯,袭三代。苏东辰长子苏钰孟封为安国公世孙,将来袭国公爵。苏东辰若有次子,可袭侯爵位。安国公教子有方,然御妻不利,因而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旨意一下,众臣大哗,还没等反对者想出妥当的理由,皇帝派人接到宫中的大皇孙南宫极就被宣上殿来。
南宫极身着尚衣局赶制的皇孙衣冠,沉着稳重,大步进殿。那些老臣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位皇太子,龙章凤姿,气宇轩昂,如朝阳东升,手握无限未来。
南宫极走到丹陛之下,行礼如仪,“孙儿南宫极参见皇祖父,皇祖父万安。”
皇帝愉快地笑道:“好,好,起吧。”
“谢皇祖父。”南宫极站起身来,走到宁王所在的一边,对他行了一礼,“二皇叔。”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到他的侧后方。
皇帝乐呵呵地转头看向特许上朝的苏东辰,“苏爱卿,你为了朕的大皇孙,十余年不肯再娶,忠心可嘉。如今大皇孙已经回宫,你也该考虑亲事了。你正当而立之年,膝下仅有一子,未免有些冷清,不若朕来做个大媒,你看如何?”
苏东辰心里咯噔一声,却不能推却,只得出班行礼,“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之前说过不给他赐婚,却没答应不做大媒,此时想着自己的机智,心里十分得意,捻须笑道:“朕的崇安公主比苏爱卿小几岁,正是天作之合,朕瞧着再般配不过。”
北晋皇朝没有驸马只能担当闲职的规定,反而还会多得几分看重,因此皇帝有意将孀居的崇安公主指给苏东辰,在群臣看来,这也是变相的恩典。
苏东辰很无奈,却不能不知好歹,只能作惊喜状谢恩,“臣尺寸之功,何足挂齿?蒙公主殿下不弃,是臣高攀了。臣磕谢陛下。”说着,他恭敬地跪下,满脸诚恳地磕了个头。
皇上大悦,哈哈笑道:“好,好。”
群臣凑趣,纷纷恭喜陛下得一贤婿,也恭喜苏大将军既封侯又尚主,双喜临门,地位更上一层楼。
苏东辰在回京途中遭遇刺客袭击,为救小儿子差点丧命,此事早就有不少大臣得知,以前还以为是他在南方结下的仇敌所为,现在才恍然大悟,只怕是因为大皇孙殿下。类似的事情恐怕不只一次,这个侯爵也算是他用命拼来的,虽然有人嫉妒有人羡慕,但大部分都能冷静看待,不至于视他为敌。至于三位皇子背后的势力,虽然对他极为厌恨,却也不敢贸然动作。之前皇帝的大清洗让他们吓得不轻,好容易才保住自己,此时自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天属于苏东辰。他的名字响遍京城,并迅速向外扩散,几天之间只怕就会传遍整个皇朝。
对于接踵而至的压力,无论是捧杀还是棒杀,苏东辰和安国公都有所准备,并提前敲打府里的所有人,切不可骄横跋扈,仗势欺人,必须谨慎再谨慎。
接下来,就要紧锣密鼓地操持苏东辰与崇安公主的婚事,这让苏东辰头疼不已。好在公主出嫁都由礼部操持,内务府配合准备许多东西,安国公府只要跟着走仪程,不需要自己劳神费心。
晏斐天天与苏东辰“通话”,对他尚主之事不断叹气。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之前做的许多铺垫都白费了。以前他们想着慢慢“暴露”出龙阳之好,就可避开女色,现在却一个字都不敢提,否则便是侮辱公主,欺君罔上,有杀身之祸。
“尚公主总还是有好处的,以后再也没人敢送美妾给你了。”晏斐调侃道,“你还得想办法让公主生个儿子,好继承你的侯爵位,不然公主不会放过你的。崇安公主是大皇孙的嫡亲姑姑,性情刚直,果断坚毅,有她守着,你就不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帝大概不会再想杀你了吧。”
“或许。至少皇上让我娶的是与我年貌相当的崇安公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若是把我当卫青,让我娶一个比我大十岁的二嫁公主,那才要命了。”苏东辰叹气,“让公主生个儿子,对她对我都是一个很好的羁绊,也算是一种手段吧。”
在现代,有的是办法生孩子,而且生儿生女可以控制,并不需要提供基因的双方进行亲密接触。因为是隐密进行,所以这种技术不会改变历史进程,允许特警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于异时空悄悄使用,只要不让当地人知道就不算违规。苏东辰和晏斐提起来时便很坦然。
晏斐有些心酸。他和苏东辰执行过好些任务,在异时空几生几世,现实中也始终相伴,却直到今天还是处男,元阳未失。看着喜欢的人被迫与别人成亲,他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却不想影响苏东辰的心情,于是努力控制自己,开朗地笑道:“你成亲那天,我来帮你挡酒。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苏东辰愉快地答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