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的拍摄已经过半，此时再换演员，之前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部浪费。

再加上她是在最臭名昭着的时候退出的，网友做事最喜欢连坐，苏岩即便退出，口碑也会因她而受损，在她之后，估计也没有多少女明星敢来接替她这个角色。

女侠……

多半是会夭折。

苏岩又想到，这是姜宏老师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唯一一部他破例修改的作品，之前造势那么大，那么多人的期待……

都被她毁了。

还有素素，这是她重返娱乐圈接的第一部戏，原以为终于为自己暗下去的梦想打开了一道光明之门，但是现在，却又被她残忍地关上了。

苏岩沉沉地闭上眼睛，再多的道歉，也没办法弥补她的错。

她真的太自私了。

苏岩哭起来是没有声音地，只会默默流着眼泪，但是这次大概是真的太难过了，她偶尔会有一丝哽咽，虽然很小声，但是聪明如薛君玉，怎么会听不出来？

原本就很心疼这小丫头，此刻更像是有一把刀捅进了心脏里。

薛君玉也渐渐红了眼眶。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丫头那天，她站在岚伶的二楼，脸庞上却闪耀着期待和坚定的光华，在那清冷暗淡的戏楼里熠熠生辉。

当时的她，大声地说“我想要让外面的人看到娱乐圈更多的可能性，也想让圈内的人看到这个圈子里更多的希望，优秀的人不应该被埋没，这个圈子，也拥有变得更加纯粹的可能。”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丫头，对于追名逐利的娱乐圈而言，真的是难得的干净澄澈。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就是怀揣着对这个圈子最赤忱的热爱，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它变好。

而在娱乐圈浸淫这么多年的他，薛君玉，居然也在那一刻对她的设想充满期待。

可是结果呢？

他亲手打碎了她的梦，她大概也清楚这个圈子她没办法再去让它变纯粹了，所以失去了坚持，头也不回地离开。

薛君玉从来没这么痛苦过。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一直都懂，也一直能在这两者之间做出最果断的取舍。

可是这一次，他后悔了。

“丫头，你的经纪人微博说期待你回来的那一天，你跟玉哥说实话，你真的会回来吗？”

电话里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不是那么稳了。

她这是……慌了。

薛君玉苦笑，看来，他真的猜对了。

但是耳边的话语却是跟他心中的猜想完全相反。

“当然啊，怎么可能会不回来呢？玉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

苏岩的语调跟平时无异，甚至还故意带上几分凶巴巴的语气，要不是方才对方紊乱的呼吸，他大概都会信了。

谁说这丫头不配拿下十佳演员奖？她分明比他还会演戏。

嘴角的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当然，他不怪苏岩骗他，因为他知道，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不让他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而已。

怎么会有这么蠢又这么窝心的女孩儿？

“既然还会回来，不用道歉，我会跟成导还有姜老师打声招呼，女侠只是暂停拍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继续。”

“玉哥，不要！”

苏岩几乎条件反射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怎么可以……

耳边传来薛君玉淡漠的三个字：

“为什么？”

苏岩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不知道作何回答。

不是给不出理由，而是玉哥这语气……分明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丫头，你玉哥有没有告诉你，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演戏？”

果然啊……

苏岩神情一僵，半晌后终于败下阵来，颓然道：

“是，我骗了你，骗你洪哥骗了冉姐，我骗了所有人，我不打算回来了，玉哥，我真的累了，我想放过自己，我就要跟顾言痕分手了，我还回娱乐圈干什么呢？我不想再面对他，不想面对帝国传媒，不想面对好多好多的人和事，我就想龟缩在一隅，当做一切都没发生，我的梦没有碎，我还是那个我，玉哥，你让我自私一次好不好？”

苏岩终于不再掩藏自己的脆弱，同这段话一起的，还有她的嚎啕大哭。

她要对付饶清虞，帝国传媒一旦倒塌，她和顾言痕就是敌人，她和薛君玉也会是敌人，不是她不想回来，是她回不来了。

苏岩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将她就是苏二公子这件事告诉顾言痕，这样等她做回苏二，苏岩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找不到她，两人就不会有交手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慢慢忘记她，然后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辈子与她再无瓜葛。

多好啊。

她知道还有粉丝在等她，冉姐会等她，洪哥也信她，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谁也联系不上她的时候，所有的等待都会淡化，粉丝会有新的爱豆，冉姐会带新的经纪人，洪哥也要忙着公司的发展，不会再有人想起她的。

可以说，苏岩悄悄地、不声不响地就规划好了一切。

自私，而又自以为是地规划好了一切。

不想面对好多好多的人和事……

这其中，也包括他吧？

薛君玉无力地闭上眼睛。

“好，我知道了。”

苏岩这个时候，也止住了自己的哭泣，释然而又放松地道：

“谢谢玉哥，另外……就麻烦玉哥帮我保守一下这个秘密啦，不然我可能走不掉了。”

薛君玉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被他几次三番地咽了下去。

最终出口的，只有一个字：

“好。”

苏岩刚要说谢谢，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忙音。

无奈一笑，大概是自太任性，终究还是气到他了，所以不想再跟自己多说了吧？

也好，现在起就对她失望吧，反正后面，他还是会恨她的。

想到这，苏岩不由傻笑起来。

她真的是做得最成功的粉丝了，不仅能跟偶像互动、和偶像合作，最后还能让偶像恨上自己，嗯，想忘记都忘不掉的那种。

大概谁家粉丝都不会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