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冰雪早早消融，枯林还是从前的样子，现下妖族均撤出晏都，晏都便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路边繁花盛开，一大早，韩煊桐便摘下一大把海棠花，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插花本领，他将海棠与门外的蔷薇尽数摆在门外的石桌上，一朵一朵挑着插在白玉瓷瓶中，虽说怎样看来都不搭调，却也有一番情调。

他素来都未见过楚怡萱对什么花最上心，只知道：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他虽不懂诗，却也知道附庸高雅。这般艳阳高照的日子，楚怡萱定会来竹林走走，他便也早早备好了女子心中最喜爱的物件。

“今年的蔷薇开的真好。”楚怡萱一到门外便在花藤上摘下一朵蔷薇花

“当心，有刺，”

楚怡萱不以为然，她轻轻贴近蔷薇，凑近鼻尖轻嗅：“哇，这蔷薇的味道真好闻。”她随手拿起一朵海棠花，本想嗅嗅海棠香味，谁知刚到鼻尖，韩煊桐却道：

“海棠无味，只是长的好看。”

“所以你用蔷薇配着海棠，就是为了让海棠近朱者赤吗？”说罢楚怡萱噗嗤一笑，随手扔下海棠。

韩煊桐仍一脸认真地做着该做的事，一阵细风拂面，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楚怡萱许久都未嗅到过这么清新的气味，许是寒冬刚过，万物刚刚苏醒，所以百花也才争相盛开。

“对了，今日孟峄可要来？”

“是，孟大哥今日要去…去看林艾。”楚怡萱突然低眉垂眼，一脸失落。

“怎么了？”

“三年了，林艾都死了三年了，孟大哥竟还未放下她，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放下心里的执念。”

韩煊桐心头一紧，赶紧借故将桌上的残花收拾了干净，紧着又将那花瓶摆的平平整整，这才开始煮起了茶。

“对了，你喝什么茶？”

楚怡萱随意瞥了一眼，她哪里懂得茶叶的品种，便随意说了句：龙井吧。

“龙井？”

“对，就龙井。”

韩煊桐赶忙跑进房里，翻箱倒柜寻起了茶叶，他原本都快忘了这事，今日楚怡萱突然提到龙井，他脑海中赫然出现当年孟峄出现化身成为一条巨龙的场景。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了三年，这三年来，孟峄帮着晏都百姓除了不少妖族余孽，他自己亲眼也见到过许多次，时日久了，他心中的芥蒂便也放下了许多。

只是楚怡萱对孟峄的执着这几年来从未变过，他亦不知如何劝说才能让楚怡萱放弃这没有结果的爱慕。

午时将至，孟峄果真又出现了，这是祭奠林艾必过的路，这几年韩煊桐之所以月月都能见到楚怡萱，多半缘由也是在孟峄身上。

孟峄不喜茶，饮下一杯龙井，将茶渣倒点后便换了一杯清水，他晃了晃杯子，将杯壁上的茶味儿冲了个干净，这才一饮而尽。

“你脸上的疤虽消下去了，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的。”韩煊桐清楚的很，像孟峄脸上这种刀疤，短时间是可以消除掉的，他却没有，或是因为林艾的离开对他打击太大，他才无心整理面容。

孟峄冷笑一声：“消下去又如何，回不到曾经，也是白消。”

韩煊桐与楚怡萱面面相觑，这几年来，孟峄憔悴了不少，他不再似当年那般风度翩翩，年岁看着也老了许多。

“孟大哥，等会儿我随你一同去吧。”

“不必了。”说罢他放下茶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楚怡萱远远望着他的背影，这三年来，她从未追上去过，永远都是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林艾坟冢旁的迎春花开的正灿烂，孟峄温柔地蹲下身子，用袖子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像当初抚摸她的脸一样触摸着墓碑的林艾两个字。

坟冢后，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孟峄，眼见着孟峄要起身，正好可以看到，他便一溜烟赶紧跑来了。

“谁？”孟峄一个侧身翻了过去，直接扼住他的脖颈。

原来是一只修炼成型的银狐。

孟峄随手将它丢在一旁，那银狐落地那瞬间幻化成人形，摸着脖颈痛苦呻吟。

“哎哟，我的脖子哟。”那小银狐瞥了一眼孟峄，满眼怨念地瞪着他道：“你这个人下手可真狠，你不知道摔疼人家了嘛。”

孟峄朝前移了一小步，细细盯着它，那小银狐眉眼长的倒是灵动，抱怨的时候满脸怨念更显俏皮，那一双狐眼虽然不是很大，却十分鬼怪精灵。她赶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气呼呼地看着孟峄。

“原来是一只小狐妖。”

“你是何人？竟一眼看出我的真身？莫非你也是修道地？”小银狐诺诺地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她。

孟峄这才注意到，她抬眼的一瞬间，那可怜巴巴的神色竟与她第一次看到林艾时，林艾跌落水坑的落魄模样有点像。

他赶忙伸过手，欲摸摸他的头，手到跟前，他却犹豫了，这怎会时林艾？林艾生性冷酷，这小银狐却虽颇为可爱，却没有林艾身上那股让他痴迷的感觉，这样的小妖又怎能与林艾相提并论。

“罢了。”说罢他便准备离开。

“唉，等等，你莫不是修行已经过了百年的妖吧？”小银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孟峄竟觉得有些可笑，他堂堂四大神兽之首，又怎能与妖相提并论？不过眼前这小狐狸却十分可爱，他也舍不得多说，便道：

“百年？看来你这小狐狸是刚刚才修成人形的，快回去吧，人世险恶，再修炼个几百年再出来吧。”

谁知那小银狐竟黏上了他，一路屁颠屁颠地跟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妖啊？”小银狐细细打量着孟峄，见着他风度翩翩，一身正气，的确不像是一般的妖。

“我…是狼妖。”孟峄突然回头，面目狰狞，幻化成了一只豺狼的模样。

小银狐大惊失色，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孟峄并未有伤她的意思，便赶忙化成银狐，“嗖”的一下便蹿进了丛林中。

妈呀，可吓死我了，竟然是一直豺狼妖，若是他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世间最尊贵的龙呢。小银狐躲在丛林中，摸了一把冷汗，险些吓破了胆。

见着小银狐被自己吓跑，孟峄这才安然地坐在林艾坟前，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来打扰林艾，不管是人是妖，他只盼着林艾能在竹林觅得几分清净。

不过孟峄细细回想起来，那小银狐还算可爱，除了眉眼间与林艾有些相似，便是她毫不做作的可爱性格，回想起来，倒又觉得与林艾风格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