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范宗尹的藩镇设立办法,那完全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反正江北都烂了,不给地方土豪和巨寇,就得给金兵。在朝堂辩论上都撕破脸,公开说“今当稍复藩镇之法,裂河南、江北数十州之地,付以兵权,俾蕃王室。较之弃地夷狄,岂不相远?”
万一三年之后,要收藩镇权力了,藩镇不从,朝廷势大的话,杀几个武将就是了。岳飞大概就是这么死的,至少是原因之一。同样,这也是范宗尹被弹劾的原罪之一,因为那时候大家看到藩镇没用了,当年建议设立藩镇的范宗尹那就该死,就是误国,谁管过程呢。
反过来,如果藩镇搞好了,能够挡住金兵,这就是范宗尹的政绩。
这么看来,李慢侯在海州当藩镇,跟范宗尹的利益一致,范宗尹就是他朝里的人。看来有时间得好好走走门路,郭仲威那样的事情,他可不想在遇到第二次。万一下次朝廷又给他来一个什么新的藩镇,削他的权力,他真受不了。
海州的民政,尽可能托付给侯东,地方权力大量下放给土豪。一切尽可能遵循乡村悠久的传统,不去破坏就最稳定。
海州虽然不是流民迁徙的主要路径,但多少也有一些流民。他们不想接受刘豫统治,或者接受不了。从山东东南沿海一带南迁,一部分被当地土豪吸收,雇佣他们种地。大部分则被侯东截留,山东胶西、密州一带沿海过来的难民,很大一部分都是渔民、盐户,直接被他安排在就近的怀仁县洛要盐场附近,声言圈地安置难民。盐场现在都没人管,朝廷的榷场还顾不上这里。因此很快就煮出了食盐,在朝廷来不及监管之前,第一批淮盐就上了海州的市面。
借鉴粮票的成功例子,侯东印刷了引票,他先用现金向难民收购食盐,接着规定商人必须用盐票换盐,借鉴的还是官府盐引的推广思路,但目的却不一样。官府是为了靠盐引获得铜钱,铜钱可是硬通货,不但大宋流通,日本、高丽,甚至金国都流通,导致宋朝常年处于缺钱状态,不断打击铜钱出口,却屡禁不止,明明有发钞权,却要自行打击,宋朝也是独一份。
军务则大胆托付给李忠,李忠跟随李慢侯多年,但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天赋。做什么事情都兢兢业业,都很努力,可都不出彩。但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大错。这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超常的天赋,单凭努力,并不能成为一个英才。只是李慢侯十分信任他,只要不需要天赋的工作,都愿意交给他去做,培养他,锻炼他。
目前以李忠的能力,进取不足,守城有余。海州不可能成为攻防的重点,因此让他留守这里,李慢侯可以放心去其他方向。
到了四月,海州地区情况稳定,地面上匪患也不见几个,于是李慢侯南下涟水军。
涟水军在淮河以北,地理上跟海州是一个版块,却偏偏划入楚州,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是不是出于秦岭南北都归陕西的政治考虑,总之给李慢侯带来了一些不便,如果可能的话,他打算把这里要过来。这样他就拥有了一个进出淮河的通道,方便他的水军行动。
到了这里,发现赵立在王袭的帮助下,步骑船协同战术已经练的颇有成效。他手下有一批精锐步兵,都是跟金军打过硬仗的,不单单会防守,野战也不止一次。唯一缺的是骑兵,只有三千人,远远不够用。
由于在淮河作战,可用的战船比运河选择多多了。李慢侯在高邮已经打造了一大批两千石帆桨船,经过试验,还是这种结构简单的船好用,那种翻轮船,看着也很不错,可对地形要求太高,在大江、大湖里作战还行,进入河水中,反不如这种帆桨船好事,关键是操作便利,士兵更好训练。
“好东西啊。你连这种玩意都搞出来了,痛快!”
刚刚训练完,出了一身臭汗的赵立洗都没洗,就拉着李慢侯看他的成果。
对李慢侯送给他的两具牛弩格外喜欢,以前这东西只在东京等大城市的城墙上有,扬州只有一架。但实际上李慢侯发现,这东西设计出来是用于野战的。带有四个轮子,可以随步兵运动。架在城墙上,反而没什么作用,因为射界的问题,很难对攻到城下的敌人造成伤害。宋军早期也确实用于野战,打死辽军统帅萧挞凛那次,就是在野外设伏。而且可以射儿臂粗的蹶踏箭,钉在城墙上做攀爬用。可惜中后期的宋军,失去野战的勇气,只能摆到城墙上做样子。
由于制作困难,而且其中的诀窍,不是真正掌握的工匠,其他人很难摸索出来。现代人试图复员这种武器,结果只能做出样子,却没有威力可言。李慢侯是后来招到了一个从南京逃出来的军监工匠,才得到制作的秘诀,在扬州大肆复制。
宋军的大型床弩从两弓到四弓都有,这种三弓床弩就已经足够给力,四弓的他没见过,也不觉得有必要制造,因为三弓床弩的操作,就已经让人头疼,正规得一百个人同时操作,熟练的弩手至少也得五十个人,战场上的空间是很宝贵的,不可能派一大批只能打一枪的弩手占据地方。这种床弩也打不了第二枪,因为装填、瞄准一次至少半个时辰以上,战争不会给他从容的开第二发的机会。
经过各种摸索,一个却月大阵,安排一千步兵,两架牛弩,两千骑兵,三十艘战船是最合适的。兼顾了灵便和威力。太大,阵法协同会出现问题,太小,难以应付大队骑兵。
这样三十艘大战船在两翼,提供火力支援。一千步兵在中央,两千骑兵在两翼,沿河前进,对抗五千女真骑兵不是问题。
但由于缺乏骑兵,赵立最多只能装备一个大却月阵,对此十分恼火。
“借骑兵?没必要!赵镇府似乎善守,不若多守城,我军善攻坚,自然多野战!”
李慢侯将他认为合理的分配说了出来,赵立却不服。
“我麾下三万精兵,各个都是骁勇豪壮之士,皆能披坚执锐,攻城拔寨!”
赵立是猛人,这种人带的军队,有浓烈的个人气质,尤其是经历过战争洗礼,已经产生了质变,此时赵立军的战斗力,肯定是在岳家军之上的。甚至可能不输给后期拥有了张宪、杨再兴这些猛将的岳家军。
李慢侯点点头:“那攻城就有劳赵镇府了。我军就负责断后、阻敌、打援,配合赵镇府专心攻城可好?”
李慢侯不介意做配角。
赵立哼道:“你的骑兵就那么金贵?再借我一千,我就能多组一个大阵了!”
李慢侯摇摇头:“骑兵不宝贵,可是难养活。马太难伺候了,一匹马的草料,顶的上五个人。我养了三万匹军马,已经全都换成了好马,那些川马甚至都扔到了扬州,租给纲队去了。你要早说,我给你留三千匹都不在话下。”
赵立眼睛圆瞪,简直是败家子,川马虽然不好,可比淮马一点都不差。放他这里,完全可以当战马用了。可李慢侯竟然租出去了!
一拍桌子:“败家!你要是嫌马多养不活,卖给我一千匹如何?”
李慢侯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我在建康分到了五千匹女真马,那些契丹人是养马好手,养活了三千匹。我在扬州金军的南北大营缴获了一万匹战马,女真马三千匹,西夏马两千匹,契丹马五千匹。我还有几千吐蕃马,几千川马用作备马。却月大阵重在冲锋,最好能披上全甲,我可以给你一千可重载的女真马,你组一千铁浮屠。分作三队,组三座大阵,用于攻坚。还可以再给你两千契丹马,可用于侧翼迂回和追杀残敌。”
一千女真战马,两千契丹战马,这可是军国重器了,尤其是以前铁浮屠,想一想,赵立就坐不住了。
“那真是太感谢李少保了。”
李慢侯摆手:“这可是有条件的。得跟赵镇府商议一下,我想将涟水军划入海州。这样方便我军战船进入淮河作战,赵镇府可愿与我一同上奏?”
赵立皱眉:“你军进入淮水,谁敢挡你?”
李慢侯摇头:“大军开拔,钱粮、番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我两军规制不同,必然是有影响的。我可以将宿迁县划入楚州,宿迁比涟水军只大不小。”
赵立哼道:“朝廷封土,岂容你我私相授受。”
李慢侯道:“这怎是私相授受,无非是方便军兴之便。你我兴军,未必总能协同。若徐州一下,你西取南京、东京,我必北上山东,若我军出入淮河不便,会误了大事。”
提到徐州,赵立这才动容,为了大局,他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我就共同上奏,易地。”
他也想到了,他是要北伐徐州的,宿迁不划入楚州,楚州就无法跟徐州连成一片,万一到时候他过宿迁的时候,也带来不便的话,也是一个麻烦。
李慢侯道:“如此就说定了!”
赵立点头:“那好。涟水军即刻交于你,宿迁打下再归于我。但你得允我一件事。”
宿迁此时是金军南下的桥头堡,驻扎着金兵,赵立先把自己控制下的土地给李慢侯,换一个还没收复的州县,算是很有诚意了。
李慢侯问道:“何事?”
赵立道:“月底前,必须出兵!”
月底,现在都三月二十了,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出兵?
他想了想,点了下头:“我观你军阵,依然大成。一应兵马粮草,这一月也已经集齐,此时开战不算匆忙!”
第二日又准备了一日,三月三十,大军出发,直扑宿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