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与王总管跟前混迹了几天,秦小鱼的这双小眼睛也是越发得尖了,她看得出这对母女眼神中不对劲。
秦小鱼从她们表情中大概已猜到几分,皱眉敌视,“你们是不是把我娘怎么样了?”
周氏撇嘴笑道,“我们还能把你娘怎么样呢?我是替你担心,若是我给你的不是面目全非毒的解药,而让你娘先吃了,万一再你娘有个好歹,你能心安么?”
“你若再敢耍心眼,让我娘再有个三长两短,看来你是不要大姐活命了,大不了咱们便同归于尽。你们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嫡女,都是金枝玉叶,我跟我娘就不同了,小妾生的小贱种,我们两条性命换你们两条性命也是值了。”
这是一场豪赌,双方都是输家,但至少秦小鱼觉得自己没有夏婉安输得惨就是了。
夏婉安看着秦小鱼眼中那份愈加饱满的自信,她打小就弄不懂秦小鱼从小便是庶出,哪来的那份自信呢?
她现在似有些懂了,有些人啊,高傲是长在骨子里的,一如眼前这女子,即便身份再低微,即便容颜再丑陋,依旧自强不息,傲气天成。
然,她偏偏恨透了秦小鱼这份生于骨血的自信。
而她也看得出,在这段进宫不到两月的日子里,秦小鱼是磨练地越发沉稳了,若她不是从小夺自己父爱的妹妹,夏婉安想,她会跟这人成为闺中好友。
夏婉安将头上五彩丝巾一扯下,任由一头白发暴露于空气中,她缓步走进院中,此时太阳才升起,阳光正好,不盛不弱,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她不敢想象自己再也不能步行于日光之下。
她拳头轻轻一捏,便走至秦小鱼面前,“锦儿妹妹,按你这一算,你是真的值了。不过姐姐真的不想如此年轻便死于非命,姐姐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姐姐不对,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她说着,朝秦小鱼盈盈一拜,但是这女子心机深晦,她知她现在是没办法才给自己赔罪的,人啊为了活命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是弯一弯腰呢?
秦小鱼不说话,轻扬着嘴角,冷眼看着她的好大姐继续演,如果这么多年来的欺辱真的用她这一拜礼就能一笔勾销的,这世间还哪来是非仇恨?
“妹妹,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了你,其实我将你送进宫中当太监后,你娘便离府了。”
什么?娘已不在夏府?
娘亲遭周氏下毒后面目全非,都说女为知己者容,娘亲是那么爱爹,怎会让爹看到她这幅鬼样子的?
秦小鱼震怒看向这对母女,一咬牙,冷笑一声,上前就扯了夏婉安的头发,管它左手上是不是带伤,将她按在地上狠狠抽了正反两个巴掌。
她骑在夏婉安身上,就像儿时揍她一般,她可以欺负自己,但不能欺负她娘,现在娘都被她给气出府里了,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
夏婉安被打得脸颊辣红,她身为夏府的大小姐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除了夏锦谁敢?
“夏锦,你疯了!你给我起开……”
夏婉安一张脸被摁进土里,她知燕王爷便在前厅,她若大叫必定把王爷也引来,如果她的头发被外人知晓,她以后有何面目见人?
周氏见女儿又挨了这小贱种的揍,凶恶地挤邹了一张脂粉厚重的老脸,“夏锦,你个小表子,竟敢骑到我们婉安头上来了?”她骂骂咧咧地跑过去拉秦小鱼,要把她从女儿身上拉起来。
还好秦小鱼有些防身功夫,募得从地上起来,一个劈腿横扫过去,就将不会武功的周氏给踢倒,周氏哎哟地哀嚎着,夏婉安见周氏趴在地上欲站起去扶她,但秦小鱼难得逮到好机会,又是怒火攻心,怎肯饶了这两个女人?
秦小鱼呵呵一笑,她这坐的正是大娘的老腰,“大娘,这之后一个月就安安心心躺在床上养腰吧。”
周氏含着一把老泪,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当初不该学用毒,早知去学武啊。
夏婉安正要爬起,秦小鱼则临门一脚,将她小身板又按下去。
她这姿势太过猖狂,屁股坐着大娘,脚下踏着大姐,她终于从农奴翻身做地主了。
她瞧着这一老一小的臭娘们,“你们为何要这么对我娘?我娘从未想与你们争过什么,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不要与姐姐们争,人可以什么都不要,骨气不能要,人可以什么都丢掉,善心不能丢。
只要爹爹带回来的,不管是好看的衣服,还是好看的纸鸢,我都让给你和二姐,我只要我娘和旺财就够了,可你们呢怎么对我们娘俩的?夏婉安你去年,叫家丁把我的旺财打折了一条腿,那么老的一条狗你都不放过,你的心被狗吃了?”
夏婉安侧脸能看到那是什么,那就是刚才那只把蜈蚣蝎子吞掉的火龙蜘蛛,她也是慌骇得变了脸色,一张被扇得通红的脸瞬间变成了惨白,“娘,你脖子后有蜘蛛……”
“大娘,莫怕,这火龙蜘蛛毒不死人,但若被它咬上一口,也是销魂得很啊。”
“你把蜘蛛给我娘拿走,我们答应你一定把三姨娘找回来,将她的毒解除,还不成么?”
夏婉安苦苦哀求,就连周氏也是眨着浑浊的眸求她放过她。
“夏婉安,记住急今日所说的话,若是办不到,我随时会回来找你们。现在二姐当了王妃,而我又是王爷最宠的小太监,我进出夏府会容易得很。若你们找不到我娘,我会带更多有趣的东西来孝敬你们。”
她说着,用葫芦收起火龙蜘蛛,起身,大步离开。
看着秦小鱼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夏婉安咬着牙扶着周氏起身,周氏掸着身上灰尘,怒红着眼骂道,“你干嘛任她这么胡来?你看看我们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娘,若不让她今日出了这口气,她能答应这笔交易嘛?当务之急是将三姨娘寻回来,解了我身上这弹指红颜老之毒,今日这笔仇,我定要她百倍相还!”
夏婉安咬着唇,绷紧牙根,一双妖艳的眸中尽是狠绝。
从后宅出来后,秦小鱼并没回到前厅,而是托了府中的管家老徐给王爷捎了一句话,便从夏府后门径直走了出去。
后院的弄堂窄小,郁郁葱葱的香樟梧桐林立于高墙大院之内,树柏枝桠往外延展,给这弄堂小道留下一大片庇荫,这里不见日光,阴暗了一些,却也凉快许多。
从夏府的后院穿过弄堂,不到一里路就是刑部尚书孔大人的家。
想必是因为公务关系,才将提刑府与刑部尚书府安排得如此近。
那老匹夫上次不是央着她去喝酒么,她今日便去会一会他。
她到了尚书府,才让人通报下去,没一会儿就见一身朱红官府的孔一鸣从门里快步走来,这官服还未换下,该是早朝后刚回得府。
孔一鸣大步朝她走去,待得看清眼前之人,他便纳闷了,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秦小鱼吗?此人的身形与脸孔却是与秦小鱼可是有天壤之别啊,但此人身上穿的确是宫中乌青色太监服。
“孔大人,才别三日,便不认得奴才了?”秦小鱼仍是见他皱眉怀疑地打量自己,便又笑道,“孔大人啊,前不久你才说要同我赏花喝酒的?我这来了,你却不认我了。看来您啊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便不做叨扰了。”
秦小鱼双手一恭,便要离去,孔一鸣将她拉住,“鱼公公啊,不是我健忘,是你变化惊人,我险些认不出你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