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他这是在施舍一份感情给她,可她从来都明白,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会有结果,不是付出了就会有回报。
她亦明白他说的名分是何意,他会将她与大姐一同娶进门,大姐是妻,她只会是妾,她娘亲做妾,那么惨,她难不成要步娘亲后尘?
“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不屑与我大姐争夫,我未来的好姐夫。”
更何况这人已与她大姐已坐实关系,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了,她已跟夏婉安在夏府斗了十几年,难不成还要与她在白府斗到老斗到死么?她没得她大姐铁腕,最后身首异处的总归是自己而已。
她想以后,再见她也只会尊称他一声“姐夫”了。
“你带我下去,我要回宫。”最后,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内心低叹一声,一声不说地揽住这女子腰肢,纵身跳下,带着她平安落地,手却没有松开她,“你要再进宫,日后可会悔?”
“不悔。”
她念他这么多年,被他与大姐骗了这么多年,也没悔,最后只道了声祝福而已,再进宫,又有什么可悔的?谁说女子非要依男子而活,谁说女子非要在后宅中争斗不休。她会活出她的风采来,教这男子刮目相看。
不由得他眸光敛深,薄唇紧紧抿着,终是松开了她,惨淡一笑,“你若悔了,便来找我,我仍会想办法替你脱身。权当看在你我旧交份上。”
他这话她却不曾料到的,这人到底是男儿,不失大将之风,倒是心胸宽广,她还是郑重一谢,言毕转身。
见得她出了白府大门,他这才传了卞儒璋过来,命他暗中护送她回宫,务必保她周全。
暗处,夏婉安盯着一切,这时卞儒璋也是走远,他久久伫立门外,胸口火辣,他捂了下胸膛处,一口鲜血呕出洒了一地,这人明知上次强行逼毒已大伤元气,还运用内力使什么轻功,将夏锦带到屋顶上去谈心,当真自作自受。
小鱼换了张脸孔,皇宫守卫也认不出她来,若非有燕王令牌在身,她也无法进去。
第一件事,就是去悦仙宫,与二姐交代个中缘由,要她替她保守秘密。
姐妹二人相认,免不了一番寒暄哭诉,但夏嫣听得小鱼还要继续留在宫中想法既觉荒唐,又觉心颤,这万一教人发现小鱼才是真正的夏锦,而她是代嫁之身,可是会累及夏家。
小鱼却是宽慰她心,“我如今受皇上重宠,即便被发现了是女儿身,届时我与他说,我是夏家二姑娘便是,绝不会教他发现你是替嫁过来的,凭我机智,必能蒙混过关。”
夏嫣只当这个妹妹是贪玩任性,等过阵子她玩够了,也就心甘情愿回去寻个嫁人相夫教子,心中还筹谋着,书信于爹爹,让他老人家来劝一劝为好。
对于她面容恢复之事,夏嫣仍是不放心,“燕王那里还好说,皇上却非笨蛋,你这面容恢复,他必生疑,倒是你如何蒙得过去?”
“我已想好对策,你安心便是。”
夏嫣只见这妹子眉目间流盼生光,唇红齿白,不仅是相貌清致英气,更是才高识远,当真是不输男儿。
二人再说一会体己话,也道那大娘大姐真是歹毒,而那白韶掬着实是个负心郎,也怪不得她宁愿留在这个虎狼之地,也不愿回家,那哪里是家,简直是害命窝。
午膳过后,天气又炎热起来,王中仁奉了皇上命邀秦小鱼去乾清殿,说是皇上闷得慌,很是无聊。
王中仁见她面貌吓了一大跳,这哪里还是原来那个丑太监,只当是个九天下凡的仙子,这等风姿,只可惜是个不男不女的,真真是可惜可叹可悲啊。
只是小鱼想起,怀帝无聊就来找她过去解闷,她岂不成了玩物,她自是不乐,王中仁看得出她是何心思,只说,“自打那日你死活不肯依了皇上,皇上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愁眉苦脸,想你想得都憔悴了,这不实在憋不住,就命杂家随便找个借口请你过去。”
这王总管说话可真是夸张,不愧是皇上身边伺候得最久又最老的太监,但听得他这么说,她心中竟有一丝莫名偷乐,在白府的阴霾与委屈一时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不禁在想,那人见到自己这模样,会是怎样表情?
谁说一见钟情与皮相无关?
若菊花公子长得跟戚将军一样那么黑,当年她爬树时见到他白衣黑脸在那舞剑,说不定会扔个鸟蛋下去,若菊花公子知道十六年后,她能逆生长成这般模样,保不准也会爱上她。
这可不,她以前追了他这么久,他也没有一丝动容与回应,一见她标致了些,就说要给她名分了?
可昏君为何这么紧追着她不放,她以前吧一没相貌,二没性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
脚步轻快,入了乾清宫,王中仁知趣,只在外头守着,随时等候吩咐。
殿中各个角落置了冰块,不比外面赫赫炎炎,舒适而清凉。
那人白衣明媚,坐在棋案前,一手支着额,一手捧了本书在仔细阅看着什么,听得有步子声,想必是秦小鱼到了,他也并未抬头,只说了声,“小鱼儿,你过来。”
秦小鱼便轻步走近,只见棋盘上黑白方棋子都已摆好,而他手中捧了一本关于象戏的残谱,正苦心研究着,他仍是没从书中抬头,只动了动手指,示意她坐下,“你不是说过鸟鹭不是你强项,最擅长的象戏。来,用你精湛棋艺再征服朕一次。”
她不由得“噗呲”一笑,这人是帝王,不是该去征服他人么?怎到他这身上,是颠倒的?
她也没得拘束,禀了声“遵命”,便掀袍在他对面坐下。
听得她笑声清灵,想她这笑必是嘲笑?
他一合书本,愠怒抬头,但眸光落及她脸上之时,却是震惊了下,看着她一张斗转星移般变了的脸,微一吞咽,才平静地问她道,“你是朕的小鱼儿么?”
“皇上,三日前你在浴池中拼命地想扒一人的裤腰带,奴才就是那人。”
“朕听闻你今日出了宫,还是去了将军府,这来回才半日功夫,你就像投胎再改造了一次,还是,你贴了人皮面具?”
说着,慕容肆起身,朝她脸上摸去,又拉又扯,还使这么大的劲儿,这人是想毁她容吧,她叫苦不迭,只得忍受他这番欺负和揩油,他确信她脸上真没贴什么人皮面具,这才肯罢手。
只是,这人不愧是君王,耳目众多,竟连她今早去的是征西将军府他也知晓,只教她一阵心颤。
“说说看,怎么变俊的?还有为何要去白韶掬那?”他眸子精光一闪而过,言辞简练,却仍有震慑,教她心中再次一惊。
“上次奴才与白将军以棋作赌,奴才赢了,就问白将军要了他那面神奇的脸谱,可白将军言而无信,并未答应给我。不知怎的,那白将军又突然改变心意,要将那脸谱赠与我,让我去他府中取,奴才就屁颠屁颠过了,只是后来还是很遗憾,那脸谱不小心被人弄毁了,奴才只能空手而归,大概我与那脸谱是无缘吧,才会求而不得。
至于,奴才为何会变俊?奴才一直不敢告诉您,其实这是奴才原本面貌,以前我就是害怕自己太俊,会被宫中那些空虚寂寞的妃子拉去暖床,就吃了一种会令人变胖的药,让自己变得奇丑无比。可后来,的确没有妃子拉我去暖床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