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里有淡淡的水汽,微微的泛红,他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口气也愈发深沉笃定,“小鱼,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今后,朕便是你的依靠。”
小鱼又是微微得晃神,发怔之际,又见他弯下腰去,在金盆里轻轻搓洗手中脏污的帕子,他这般尊贵的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会替女子擦脸洗帕的男人。她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不太对劲,他似还是以前的他,又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
他的手又要朝她的脸靠近,却教她一下子抓住、放下,她深深凝着他,“爷,莫要这般对我好,你的好应该只属于楚小姐,而我只是个奴才而已。”她害怕他这般对她好,她害怕自己会真的将他当做依靠,再一次无可救药地陷进他温柔的漩涡里。她曾经想做他的娘子,他却给她奴才的身份,现在的她只想做他的奴才,仅仅是奴才而已。
她已做好永远离开此地的打算,在帮父亲脱困之后。
他却轻嗤着将她的手紧紧反握住,眸光炽热深魅,“小鱼,朕知你心中想什么。如今天下还不太平,待朕消灭太子党羽,真正执掌天下,娶你可好?”
她一定是以为他心中没有她了,可他却不知他有他的隐衷,天下一日不平定,他便不能名正言顺娶她,曾经以为宠她,就可以为她抵挡风雨危险,可如今太子擎那人,对她下了蛊毒,不过就是因为他宠她而已。
太子擎再归,必定要夺走他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小鱼心眼重重一跳,心中却在想,皇上貌似你这话以前也说过吧,后来却反悔了,你这又是撒大谎吧?
然,嘴唇轻轻一阖动,却教这人握着她的手,将她用力拥进了怀里,而他温热的唇也覆上她的,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狷狂霸道。
“小鱼,你的来生朕也预定了,不准托付给白韶掬!”
他眉眼之间有些怒不可遏的厉色,还带着一股子矫情的感觉,说不出来,好像这人在吃醋似得。
原来这人是在气这个,想必他是从小安子那里得知的吧。
她睁大了眼,拼命要推开他,却被他圈得更紧,他有力的舌席卷过她口中津液,刮弄过她的齿龈,带着贪恋,像是他真的对她是真情切意一般,而她脑袋竟也丝丝发热昏沉。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见得她脸上绯红如樱,又挪揄笑着说了声,“你怎如此爱害羞?”
小鱼脸上虽微微发烫,但也十分不知羞,就那般瞪大眸子盯着他,似在告诉他,我爱害羞你又耐我何?
慕容肆倒也不气,笑罢,他又继续替她仔细擦额上伤口与脸上灰垢,她只觉得他凝望着她的那双好看的眉眼,如春花秋月,皎柔而温润,似能抚平她生生世世的颠沛流离。
他给她处理好伤口上好了药,她也野蛮地拉过他被她咬伤的手,这男人似宠她,也随了她去。
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掌微微粗粝却异常温柔,她也替他手上洒了些药,从柜子里拿出纱布慢慢缠绕上他的手,“爷,你既好心给我上药,我也不能不知恩图报,是不?你这么好看的手被断玉给划伤了,多可惜。”
她不敢再奢望真情,只是对于这人,她总觉得两人之间该礼尚往来,清清楚楚得好。
慕容肆看着她细致的将纱布一圈又一圈缠绕上他的手掌,最后她故意在他手上打了个大而招摇的蝴蝶结。
这女子可真真爱得寸进尺!
他一敛眉,看向她,她一双黑亮的星眸仿如流光溢彩,挑高了眉对他俏皮娇笑,似带着蛊惑,让他无法抗拒,更无法生气,一下,他就知道自己又会纵容了她。
能有你替我包扎,便是废了整条手臂也不可惜。
他抬手,捧住她脸颊,隔着纱布轻轻摩挲,轻轻嘱咐道,“以后莫要再以身犯险,为了任何人都不行,哪怕那个人是我或是你的家人。”
小鱼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她为了爹爹冲进火海,可再来一次,她还会那么做,倘若那火场里躺着的是他,她也愿意冒险去救他。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宽度,不是么?
“阿四,我从不信有来生。来生太久,我只争朝夕。”
就因为此生没了,才期盼来生。
来生是美好的神话和希冀,骗人骗已,倘若真有,也只是倘若而已。与白韶掬的约定,与其说是约定,不如是相互欺骗罢了。
小鱼又想,她不是没有争过,争过菊花,菊花娶了别人,争过阿四,阿四也娶了别人。她争朝夕,可朝夕不理睬她,那也没卵用。她不争菊花了,菊花回来了,那是不是她不争阿四了,也是同理?
是不是,阿四,以后我不再在你身边,你就会永远将我珍藏在心中?
这夜,因父亲案子种种忧虑笼在心头,但却出奇得宁静美好,那人温隽的脸孔趁她睡意朦胧时又入了梦来。
翌日,天光乍亮,白韶掬一早就进了宫,与小鱼商议去提刑府验尸事宜。
时间紧迫,皇上只给她七日功夫,她必须争分夺秒。
很快,两辆华贵的马车安静从宫中驶出,前往刑部衙门。
可说来也奇怪,她宫中一有动静,皇上那边也跟着来了,这不现在这马车里还多了个跟屁虫,不止如此,楚长歌也以第一时间来了长乐宫非得与他们一同出行,于是三人同坐在了马车之中,小鱼却觉得有点挤。
不知煎熬了多久,戚蔚在帘外提醒道,“主子,到了!”
慕容肆先下马车,小鱼跟在后面,一掀帘子,一阵湿凉落在脸上,外面已下起绵绵细雨来。
戚蔚替慕容肆撑开伞,打在他发顶。
小鱼跳了下来,只默默站到一边,戚蔚抱歉道,“千岁爷,不料今日会变天,马车上只备了一把伞,便委屈你了。”
小鱼摇了摇头,“不碍事,也就一小段路而已。”
随即楚长歌出来,她脚一落到地上,头上便多了一把伞,那是慕容肆夺了戚蔚手中的伞,撑到长歌身上,替她遮风挡雨。
是啊,谁都没想到出宫时还天气还晴,在猝不防及的寒冷中,雨点并不硕大,也不密集,但一样的沉重,落地有声,打在小鱼脸上,不痛不痒,而她的心还是凉了下,好像这冰冷的雨水渗进了心缝里去一般。
明知那两人之间谁也无法插足,就像明知慕容肆说会娶她的时候也一定将她排在长歌之后一样。
楚长歌今日一身青黛色袍子身形纤细,而慕容肆身着墨绿长袍,长身玉立,一青一绿,看起来总有些像是夫妻装,连小鱼自己打心眼里都觉得他们的般配没法用言语形容。
“瞧什么瞧得如此入神?身上都要湿了。”
不经意间有人走到她跟前,将伞举得老高,她用力眨了下被雨水淋湿的眼睑,一睁眼,这人明晃晃带着溺爱的笑意映入她眼里。
“拿着!”他落落大方地将伞给他递去,而她居然也鬼使神差地接下。
忽然,这人不动声色便将她强行拉着抱起,她猛地坠入这人温暖的怀抱里,伞随着她的身子轻晃,将他们二人遮掩在伞下。
谁知这人将手里的她颠了下,皱了皱眉苦着脸说,“小鱼,宫中伙食不好,还是那人没喂好你?要不,你怎又瘦了?”
喂?当她是猪还是婴孩?
她微微咬牙,正要跟他说赶紧将她放下,而他这人借着有伞掩护,飞快在她唇瓣上咬了下,让她微微吃痛,娘啊,这人也是属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