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吗?出去喝一杯?”
何二郎说话时,脸色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就不出去了,我还要等人来。”
鹤羡提笔写着信件儿,也不知道是要寄到何处去。
“你在写什么?”
“寄给我养父母的一封家书,他们,应该还活着,也许,是能收得到这封信的。”
笔停留,在纸上晕染出了一团墨色,那本该写出的勿念也成了一团黑,瞧不见脉络。
“帮我写一封吧。”
“写给谁?”
“写给我的奶妈算了,不写了,也记不清她具体地址在哪,写了,也寄不出去。”
屋外雨打着瓦檐,哗啦啦地响着。不似那断绳的珠链子,如那破了个口的大鼓,声不脆,闷闷沉沉。
“我帮你写,说,你要写些什么,指不定寄到个大概地方,她能收到呢。”
鹤羡提起笔来,望着何二郎。
“我我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这是第一次,鹤羡瞧见何二郎红了脸。
“陪我出去趟吧,有些话要对你说,其他人说了,也是废话。”
“天下雨了,出去,大部分酒馆都已经挤满了人,我们这会儿出去,大概也是会被守卫给拦下。”
门被风拍打开来,雨丝斜着进了屋来。
“算了,你不愿出去,我便就自己出去喝吧……”
何二郎低着头,似嘟囔的说了一句。
他没带伞,直直的闯进了雨里。
“走吧,多半守卫宫门的那十来侍卫都认识咱俩脸来了。”
鹤羡难得没有板着一张脸说话,他出人意料的开了句玩笑话,虽不知这句玩笑话是否可以将何二郎逗笑来。
“谢谢。”
鹤羡拿了柄绘着山水的油纸伞。
“走吧。”
鹤羡罩着何二郎出了屋子。
雨渐密,云雾缭绕而起,掩住了二人身影。
“你多久走?”
一间雅居内,春满月与一陌生男人对着话。
“茶还没有喝完,你便就要我走了,也该是喝完了茶才好走呢。”
说着,春满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茶不错,哪来的,该不会又是别人送与你的吧?”
春满月双手支在桌上,身子超前探去,似逼问的说了一句,此后,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你在这京城呆久了不好,对你的安全尤为不好,若是被她知晓了,你脑袋可真就要被砍了!”
那人拍桌立了起来,随后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什么人时,又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害怕连累到了你?”
春满月笑了一声。
“不是,你若好好呆在京城,我倒也可以保你下辈子安生,可你若是执意要做那事,那我也帮不了你,甚至会阻拦你。”
那人脸色阴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不定。
“爹,我是否应该如此叫您呢?”
“你”
那人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垂在两腿之间。
“京城如此好,我不愿意走,便就无人可以将我赶得走,连你也无法子将我赶走。”
春满月面上妆容还残留了一些,那水也未曾洗净她面上的胭脂,露出原本的容貌来。
她起身走出了雅间,未留下什么,身后那陌生男人握紧的双手松了开,随后听见儿了他一长长的叹息。
“你有什么烦心事儿,被夫子叫骂出去罚站时都从未瞧见过你这般模样。”
羊肉端上桌面儿时还冒着滚滚热气,热气钻进了众人的鼻子里,带着股淡淡的膻味儿。
“我不想呆在京城了,可却跑不了。”
说着,何二郎用力敲了敲自己脑袋,露出一脸悔恨模样。
“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便就去哪,那些侍卫都拦不住你,更何况其他人。”
鹤羡顺着何二郎的话继续说,说完,还给他倒了一杯酒。
“这次真逃不了,也不能逃”
何二郎脸上露出一副焦急神色。
“莫非是当今老佛爷捆住了你的脚,不让你走?”
鹤羡正经神色,可透过他那熏红的脸,便就知道他已经醉了。
“唉,你什么也不知道最好呢,也不知道日后咱们还能偷偷跑出来喝酒不。”
何二郎举杯,一口喝完了杯中酒,随后自顾自地尬笑了一声,低头靠在了酒桌上。
“你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啊,日日被锁在那宫里,被许多老婆子和太监环绕在身边,还要听那一大推的老头子谈论所谓的国事,晚上还要连夜批阅奏章,这份苦差事谁愿意干谁干去,为什么要落在不想干这件事人的脑袋上呢?”
何二郎似乎发了酒疯,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来,指着周围还在喝酒的人问道,也不管是不是什么大不逆的话。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人活着怎么这般麻烦,倒不如早早死了,投个畜牲道!”
骂着骂着,何二郎突然大笑了起来,绕着他们喝酒的方桌转圈。
“又是一个酒疯子,说了不该说的话怕是要出了事,我先走,莫要此后牵扯到了我的身上。”
三五酒客瞧见何二郎这般模样连连摇着头,随后排出钱来放在桌面起身便就离了酒馆。
“莫喝了!您可莫喝了!您再喝,人都喝走完了!”
掌柜拦住了绕圈的何二郎,将他按在了桌上。
“别停,继续喝,起来继续喝。”
何二郎伸手推了推睡在桌上的鹤羡,瞧见他不起身,便就自己去拿桌上的酒壶。
“掌柜的,再来一壶酒。”
摇了摇酒壶,内里空空,倒不出半点儿酒来,何二郎迷迷糊糊中又喊掌柜再拿一壶酒来。
“也不知是谁家的二世祖,出来借酒耍酒疯”
掌柜嘟囔的这一句被何二郎听进了耳朵里。
“我可是日后的皇上,才不是谁家的二世祖呢!”
“昏了,昏了,咱这小店儿容不下您这位,您就去其他酒馆子里闹腾吧!”
前一段话是疯话,可这后一段儿,便是要掉了脑袋的。
掌柜脸一阵煞白,赶紧将这何二郎与鹤羡轰出了屋子去,也不收他们的酒钱。
“难过的时候,朝着家的方向跑,跑回家,有娘护着你,便谁也欺负不了你了”
何二郎记得谁人说过这句话,可拍疼了脑袋,也想不起来那人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