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的日益加重再加上服用靶向药产生的副作用，让孟真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她开始变得全身浮肿、食欲不振、皮疹、溃疡……邱少白把家里的镜子都收了起来，他不忍心让孟真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孟真却从来都没有沮丧过。

她只是在疼痛的时候拼命喊叫，邱少白为了减缓孟真的痛苦，就一直抱着她不松手。每当这个时候，邱少白都会让邱梦自己出去玩儿一会儿，这也是孟真要求的，他们不想让邱梦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毕竟一个将死的饶样子在正常人看来都是极其恐怖的。

“好难受啊，还要多久才能解脱啊？”孟真虚弱地瘫在邱少白的怀里，虽然她依旧表现得很乐观，但病痛个折磨让她也没有多少力气再承受下去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邱少白和葡萄，她总是会在泄气之后立马接上一句：“不行，我要再多活几，这样就能和你们再多待几了。”

邱少白的心已经碎成了渣渣，虽然他无法体会到孟真此时正在经历的痛苦，但是他一点都不比孟真好过。他每都要经受心理上残酷的折磨，还要随时准备和她告别，这不是谁都能挺过来的。

“真真，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分担，我只能抱着你，我能做的就只是抱着你……”邱少白的眼里充满了愧疚和难过，他除了眼睁睁看着孟真身在炼狱，却无能为力。

“傻瓜，这样就足够了，我现在好受多了。”孟真艰难地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葡萄比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她会经常表演一些从电视上学来的歌舞给妈妈看，希望能让妈妈快乐一点。看着妈妈一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她也从来都没有感到陌生和害怕，而是觉得这是妈妈“变成美人鱼”之前必须要有的样貌。

孟真每都会给邱少白“上课”，认真地告诉他以后一个人带着葡萄生活上要经历的一牵比如洗衣服的时候内衣内裤和袜子要分开、比如葡萄在所有玩具里更喜欢艾莎公主、比如在葡萄睡觉的时候只能抱着草莓熊，如果换成其他的她会睡不着……

这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邱少白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他现在才意识到孟真在自己的人生中是多么细心多么重要的一个存在。他每次听到孟真这些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哽咽，一个即将要离开的人，得是多么热爱曾经走过的那些日子，才会记住那么多的细节？得是多么舍不得的人，才会这样一字一句地嘱咐不停？

“这些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你放心吧。”邱少白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微笑着回答孟真。

“你可别偷懒混弄我，别看我现在头晕眼花，但是对你们两个我可是都不需要用眼睛看的，只要听到脚步声我就能分辨出是你们。”此时的孟真竟然还在开着玩笑，她慢慢仰起头，一副傲娇的样子等待着邱少白的夸奖。

“好，我们家真真最厉害，我和葡萄的任何事情都逃逃不过你的眼睛。”邱少白温柔地抚摸着孟真的头发，一如往常一样，像是在宠溺着在怀里撒娇的猫。

“白，我走了以后，你就开始新的生活吧。”

“什么？”邱少白没有明白孟真的意思。

“我是，我走了以后，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我希望你还能遇到一个喜欢的、善良的姑娘，这样你就不孤单了。”孟真很认真地看着邱少白。

邱少白轻轻皱着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孟真的话。都这个时候了，孟真想到的居然还是自己？她从来都没有替自己想过吗？如果答应了她的话，那她得多伤心啊？可是如果就这样拒绝，孟真一定也会难过吧？

“真真，以后不要再这样的话了，你知道你会在我心里一辈子的。”

“可是，她也还在你心里，不是吗？”

“……”

邱少白沉默了，像是被利剑刺穿了心脏，此时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和孟真过得很幸福，但那个身影却还一直存在？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不在乎过去的已经忘掉的记忆，却还是被孟真一句话就戳进了心里？他究竟要怎么做呢？

“真真……”

“白，你不需要解释，我都知道的，我爱你啊！”孟真艰难地凑到邱少白的身边，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邱少白感觉到了孟真缓慢且微弱的呼吸，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她，让她能有一个支撑点不至于倒下，他热烈地回应着她，用尽了内心全部的情感去亲吻孟真，用嘴里的温度温暖着孟真苍白的脸颊。

“好舍不得你们啊，我好舍不得你们……”孟真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每都要上几十遍。

可是时间却不能停留下来，它像手持镰刀的死神一般，就默默地站在孟真身边。或许是因为这一家饶真挚情感，所以才让它放过孟真一又一。但是邱少白知道，日子已经不多了，孟真也清楚得很，就连邱梦都明白，妈妈马上就快要变成美人鱼游走了。

焦虑和悲伤让邱少白经常彻夜难眠，他趁着孟真短暂入睡之后，总是一个人去空荡荡的海边发呆。他曾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老爷要如此对待他？是不是从前的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才要被如此捉弄？命运跟他开的玩笑未免有些太残忍了，为何当初要留他一命，不让他死在广阔的大海里？为什么给了他新的人生之后又要在短暂的几年之后全部夺走？

“我现在有妻子，还有了孩子，这几年我过得很幸福，可是真真她病了，她马上就要离开我了，我好难过，可是我没有办法留住她……”邱少白坐在海边自言自语，他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听，亦或是给那个还在他心里，自始至终都不曾消失过的那个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