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老夫人身边跪着的几个中年男子被突然的训斥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起身搀扶着她,在一旁的莫春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对左丘信高看了一眼,第一世她和老夫人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一年多,从来没察觉到,她在孟府这么强势的地位。
如此想来,当年那位“婆婆”给她的羞辱,是得到了老夫人首肯的,用力攥了一下拳头,指甲刺到血肉中的感觉让她回了神,都过去了,以后她和孟家没有半分关系!
左丘信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是疏离防备,反而是有些赞赏,便真诚地回了个无比阳光的笑容,本是像冷面天神一般的脸,配上这笑容让人感觉傻乎乎的。
莫春欢倒是没想什么,不过街角站着的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战王世子是个傻子,要不然他还真要头疼了。
“啊切!”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一声巨大的喷嚏声给吓到了,孟老夫人更是吓得直接扔了自己的楠木拐杖。
拐杖叽里咕噜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飞了一段距离打在了莫春欢的小腿上,左丘信见了连忙走过去,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小人儿,可是从接触到她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居然在不停地颤抖着,像极了自己初到山中被寒潭瀑布激得热气全无的时候。
“怎么了,很难受吗?”因为带着自己过去的回忆,左丘信的声音里带着他都未曾注意到的疼惜。
此时的莫春欢很难受,不是因为被打得疼,是因为这一下让她心里疼,曾经她第一胎意外落水的时候,其实是有机会游上岸的,哪怕夜里的水再冰冷,岸上的一切再阴暗,也没想过放弃,她拼了命地向着岸边游去,想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个在岸边蹲着、手足无措抱着自己头的男人面前说:“长瑾别怕,我和孩子都好好的。”
其实,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差一点就能游上岸了,可就在这时,她的后背挨了一下打,让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她彻底没了力气,绝望地沉入了水中。
后来,她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害自己,还让照顾她的老夫人看了一眼后背,可是她斩钉截铁的说,她的后背没有伤。
曾经一度以为是错觉,是她和孟长瑾的缘分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刚才,只拐杖打在小腿上的一下她就反应过来了!
是那熟悉的触感,莫春欢看着地上的拐杖感觉整个人坠入了寒潭之中!
还记得当年,自己为了讨好老夫人,特意请大师雕了根如意吉祥的拐杖,因为是莫家女所求,大师在上边特意雕了个同心结,婚前她以为是大师的祝福,婚后才知道那是大师的痛惜,用一个图案告诉孟老夫人,如果不是因为姻缘她不配拥有莫家女带来的财富和荣耀。
而现在,她由衷的感谢大师,因为那同心结的正中嵌了颗珍珠,打在身上和木棍截然不同,让她找打了当年毁了自己幸福的真凶!
让莫春欢去池塘边走动的是孟老夫人,给她最后一击的是孟老夫人,哄骗她夫郎做驸马是无上荣耀的还是孟老夫人。
原来都是假的,那个孟家后院唯一对她和蔼可亲的老人、那个搂着流产的她失声痛哭的老人,居然是对她最残忍的那个人。
莫春欢突然笑了起来,也不顾周围围观的百姓,也不介意自己是在左丘信的怀中,她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声狂妄张扬,只有离得最近的左丘信才能看到,那从她眼角接连而出的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左丘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这个小女人被人欺负了!
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他将她打横抱起,往马车上走,小厮往他面前一拦,脸上写满了“拒绝”二字,刚要抬脚踢飞这个拦路的奴仆,怀里的人却开始不老实起来。
“你放开我!我要进去和孟老夫人叙叙旧!问问她这么多年我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莫春欢在他怀里张牙舞爪的,脸上的表情凶巴巴的,可是手上的力气十分小,就像是山中的兔子,一下一下点着他的胸膛。
“好了,别闹了,你不冷了吗?”
莫春欢被这略带沙哑的温柔询问给问傻了,懵懵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泪水再次充盈了眼眶,用力地点点头,然后猛地钻进了他的怀中,闷闷说道:“冷啊,九郎、春欢好冷啊。”然后就是不断的呜咽。
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知道怀中的人可能情绪上出了问题,张伯以前和他讲过,这种情况叫做“失心”,而帮助这类病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哄着她、顺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闲谈知道的东西,今日竟然能派上用场。
“好了,别害怕,抱紧了就不冷了。”左丘信像是对待小宝宝一样温柔地哄着怀中的少女。
莫春欢真的就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然后闷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对着他笑道:“九郎的身子好热乎,像是小火炉一般,好舒服!”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左丘信叹了一口气,曾经应该是自己误会她居心叵测了,失心之时能想起来的人都是病者最珍视的人啊!
只是,她什么时候和九哥情根深种的呢?
左丘信心中郁闷,但是他知道是为什么,九哥居然有了心悦之人不告诉他,果然长大了以后,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就淡了。
后来这件事被左丘信当成笑话讲给刚生产没几天的夫人听,惹她哭了一整天,理由是,摊上了一个蠢爹爹,这孩子会不会也傻啊!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可能是个小傻子,论谁谁都伤心啊。
孟家人就这么看着在众人面前亲昵的男女,为首的瘦妇人抢先反应过来,嚷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庭广众面前行苟且之事,真是不知廉耻!”
周围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