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还不到,金中就已经等在了西城门口,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衫,腰间束带,宽大的袖袍随风舞动,很有一种超然物外、远离红尘的意境,今日,他倒是没有做书生打扮,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肩,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不少,细看之下,竟有些玉树临风之态。
李槿俞牵着小黑溜达到西城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金中。
在金中的想象中,以他现在的姿态,李槿俞见他的时候,一定会被他的魅力所折服,然后围着他满眼冒红心的转圈圈。
可现实是,李槿俞只冷冷瞥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你的马呢?”
这一打击,对金中可谓不小,明明刚才还觉得自己是那明媚的阳光,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挫败的斗鸡。
金中重整心情,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与女子一般见识,尤其是眼神不太好的女子:“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随便!”李槿俞见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准备再问一遍,可还没开口,又被金中打断了。
“怎可随便,你我二人就要相伴于江湖,总要有个称呼的嘛,再说,万一我遇到危险,总不能大喊‘随便姑娘,救命’吧?”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叫我小俞吧”
“哦?小鱼姑娘?幸会幸会,想不到江湖人人称赞的义游女侠,竟然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名字”
人人称赞?可爱?恩恩,算你小子会说话,李槿俞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别废话,马呢?”
“哦,姑娘昨日没有说让在下准备马匹,故在下……”
“你有没有头脑呢?出去闯荡江湖不需要骑马吗,难道你要靠双脚走遍大好河山每一寸土地吗?”
“小鱼所言极是,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买马?”
“好,但是,麻烦你用你的双脚走到马市去,我在那里等你哦!”说完,李槿俞利索的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金中无奈的一笑,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西京的东北角,有一个马市,马匹交易一般都在这里进行,即使有人私下里想要卖掉自己的马匹,也会到马市来,请马市的行家给马匹估价,再开具相关的证明文件,比如马匹的品种、来源、价格、健康与否等,马市可从中抽取部分金额,然后买家卖家一手交钱,一手交马,这个买卖才算是正式完成,当然,这是在官府管辖范围内进行的买卖。
马匹的买卖也有黑市,且不止一处,一般黑市交易的,都是些品种名贵且通过非常手段得来的马,又或许有战马也说不定,这些马匹的身份,经过黑市洗白,然后再卖出去,但只要愿意去查,还是可以追根寻底,去黑市的,一般江湖人居多,鱼龙混杂,倒是常常会产生一些纠纷,所以,如果没有两把刷子,也不会有人去黑市趟浑水。
李槿俞到马市的时候,空无一人,更别说马了,拉着行人一打听,才知道,今日马市休市,运气真是不好,李槿俞索性打马返回。
李槿俞返回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金中,正纳闷,就看到距离西城门没多远的一个小面摊上,金中正在不紧不慢的吃着一碗阳春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跑到马市去等他,得知休市还急忙回来通知他,谁料他不但没去马市,还吃起了面来。
“老板,来二十碗面!”李槿俞气呼呼的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开口就要了二十碗面条。
正在斯文吃面的金中听到声音,顿时喜上眉梢,端着碗就坐到了李槿俞对面。
“小鱼,你也来吃面呀?我跟你说,这家老板做的面,我楼外楼都比不了的。哦,对了,小鱼你要那么多面,吃得完吗?切不可浪费呀!你可知,这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闭嘴,食不言!”
“在下失礼,失礼”金中闭嘴开始专心吃面。
李槿俞却看着自己面前被端上来的一碗碗面,没有了胃口。想她李槿俞纵横江湖,没有十年也有一年,今天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摆了一道,说出去,真是颜面无存啊。
金中看着一碗碗面,已经把个小桌子摆的满满当当,李槿俞却依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鱼,不可浪费哟”
李槿俞不说话,也不吃面,面无表情,不喜不怒的盯着金中,金中丝毫没有被看的不自在,依然慢条斯理的吃着,此刻,仿佛他的眼里,只有他面前碗里的面条。
最后一口咽下,金中掏出手帕,优雅的搽了搽嘴角,一脸满足:“哦,对了,今日马市休市,你刚离开我才想起来,想要叫住你,可是你跑的太快了,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想以小鱼的聪明才智,见到马市无人,定然会回原地找我,于是,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了,没想到,你回来的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呢,可见你的马真是一匹好马”
她走后他才想起来?很好,想起来的倒是很及时嘛!
“无妨!”金中原本等着看李槿俞生气暴走的一幕,却没防备李槿俞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异常甜美:“我急着回来找你,也刚好是有事要告知你一下”
“哦?什么事?”金中一脸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帮乞丐,人数不少,还有孩子和老人,我见他们可怜,于是就和他们说,以后饿了,就到楼外楼去吃饭,楼外楼的东家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定会助他们渡过难关。这面,便是我刚才允诺他们的。”
金中的眼皮抖了又抖,天下乞丐何其多,更何况乞丐们都喜欢聚团,一但他的楼外楼开了这个口子,定然会有更多的乞丐蜂拥而至,他有十个楼外楼也养不起那么多人白吃白喝呀,眼前这位女侠,可真是位狠人呐。
“哦,对了,你之前说,你身无一物,唯有钱多,以后与我一同闯荡江湖,一应吃穿用度,皆有你来承担,所以,我也就没客气,你不会怪我吧?”李槿俞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金中竟然有些无言以对,但是,身无一物,唯有钱多这话,他肯定没说过。为了表现的大度一些,金中狠狠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然不怪”,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赶紧通知顾炎,想出应对之法,否则,他的楼外楼,恐怕没几天便要关门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