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中想起她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她说:“将来如果有一天,你再次碰到他,不要告诉他你的身份,他当年被迫匆匆离开,都没有来得急和我说一声,心中一定是又焦急又愧疚,如果义父他知道我已不在人世,定然会终身遗憾,义父他于我们母子已经是恩重于山,万不可再让他为我们伤神……”
“喂!”见金中不回答,李槿俞又叫了他一声。
“哦”,金中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藏在眼底的那一抹悲伤:“在想中午吃什么”
“娘,如果您知道他现在正在不远万里奔波寻找你我,您还会让我不要告知他我的身份吗?您说过,要我用余生报答他,我定不会负您所托,只是,我心里,似乎住进了一个人,她是他的亲外孙,我不知道,我现在这样到底对不对。”
金中看着李槿俞的侧脸,心中突然有些恐慌,他想拐走他的恩人,也是他的干外公的亲外孙女,干外孙看上了亲外孙女,不知道这话要是被传了出去,刘志远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间第一次有一种让他无法掌控的东西,那东西,竟然是他的心。
“什么嘛,我在同你说正事,你居然在想中午吃什么饭,你真是气死我了……”李槿俞假装生气,撅着小嘴,她很少有这样女儿家的娇气模样,这模样,让金中的心,又不受控制的乱撞起来。
“民以食为天,不吃饱,哪有力气谈正事,为了等你,我可是早上都没吃饭呢”金中揉了揉肚子,假装委屈的说道。
李槿俞被他的滑稽逗笑了:“那可真是委屈了金公子”
“好说好说,在下对于山珍海味毫无兴趣,只是有点想念小鱼姑娘亲自烤的野兔”金中嬉笑着说。
“好,一言为定,中午我负责打猎,烤肉,你负责拾柴生火”
“没问题!”
阿左和阿右在定州的时候,就被金中派走了,所以,现在,他和李槿俞可畏真的是势单力薄了,不过好在,李槿俞接下来要去的陇右,是他的地盘,倒是也不怕有人来找茬。
这一路,金中终于深深体会到了,江湖人为什么要称呼李槿俞为“最爱管闲事的女侠”,因为,她真的不是一般爱管闲事。
看见小偷偷东西,她把小偷狠狠修理一顿,之后又见小偷家境真的贫寒,还有老母卧病在床,又不计报酬的,给小偷的老母亲医治,后给了些钱,叮嘱他好好做人。
大街上见有人调戏良家女子,二话不说,就拳脚招呼了那色鬼,甚至毫无形象的扬言,以后再做这等龌龊之事,就直接帮他净身。
路遇劫匪打劫别人,挺身而出,拔刀相处,不仅把劫匪打得四处逃窜,而且,还把劫匪抢夺的人家的钱财,一并讨了回来。
更有甚者,几个小孩子欺负一个小孩,她居然还帮那孩子欺负回来……好吧,连小孩子间的闲事都要管……
等等等等,这样的事,这一路真的屡见不鲜,刚开始,金中还劝说几句,不要意气用事,免得祸及自身,李槿俞哪里肯听,她说,她看见那些事情,不论有没有能力,都想管一管,如果不管,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说的好像他金中是个挺没良心的人似的。
金中问她,如果超出能力范围怎么办,李槿俞居然非常豪迈的说了一句:“我又不傻,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真是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考问,被她这么一问,金中突然觉得,他自己,好像确实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后来,李槿俞再管闲事,金中不但不劝,干脆就往旁边一蹲,等着看戏,她爱管,就由着她去,他虽然不方便暴露身份,但是暗地里护她周全,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金中的身份,金中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三年前,他带领流沙宫做下一连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后,就开始用两个身份生活了。
作为钟离轩,他可以肆意妄为,全凭喜好,所以,江湖人对钟离轩的评价就是,神秘、亦正亦邪。
也是因为这样,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那些人畏惧他流沙宫的势力,所以也没有几个人敢明刀明枪跟他干的。
先不说别的,流沙宫名下的商号,在没有任何商业伙伴的情况下,遍布天下,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有发展,单是靠这份雄厚的财产实力,又有几人敢去和他硬碰硬。
更别说,流沙宫名下的两大组织追魂和天命了。
所有人都知道,天命是情报组织,但是绝对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大名鼎鼎的天命的情报站,竟然就是金中名下的所有商铺。
身为金中时,他是个非常和煦的人,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他照样玩的很顺手,只是,他所有的言行,都是明明白白示于人前的,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个普通的商人,武功一般,脑袋精明,很会算账,生意做得很大,却一直主张着和气生财,怎么看,也不像是和流沙宫有关系的人。
比起生活在黑暗中的钟离轩,他更愿意做这个生活在阳光下、有血有肉的金中。
这也是金中精明所在,一个看似与流沙宫毫无关系的商人,把天命的情报组织,开遍了全国各地,一个明面上与流沙宫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流记商号,却真的只是单纯的做个生意。
西北地区的荒凉,是另一种美,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看似凄凉,却又很壮观。
到了这边,便很少见到大片的森林,树林也有,只是规模都不是很大,策马飞奔,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穿过一片林木。
四季,在这里变得分明,树叶金黄,草木褪色,道路上尘土很大,马儿扬蹄,竟搅合的尘土飞扬,仿佛腾云驾雾一样。
要不是这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的声音;要不是昏黄一片,呛的李槿俞灰头土脸;要不是风沙太大刮得她睁不开眼,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已经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