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我脑门生出了一股冷意,这冷意瞬间漫到了背脊,仿佛我赤身站在凛凛寒风中任它刮割。
当然这不是因为那对母子怀揣着什么秘密,而是我听见了护士在叫王权——该我打针了。
说实话,我本来是想溜的,但在看见那一对母子后我脚步不由地走去了治疗观察室。
他们让我想到了我妈和我爸。
我父母是仙桃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幸苦了大半辈子才把我养育得这么优秀,我必须保持优秀健康让他们多风光风光,并且还要让他们抱上期待已久的大孙子。
当然这一前提是我得先找一个心仪的姑娘。
此时我又想到了何小意,那个投入别人怀抱的狠角色。
打针的时候,没有王于达在身边我反而比之前淡定多了,其实天大的事情忍一忍也就过了……
王于达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女性饰品店里的那种袋子,我以为这是他给女朋友买的小东西,没想到他却从里面摸出两顶帽子。
他将两顶帽子套在手上,左比一下,右比一下,问我:“哥,你觉得这两顶那个好看?”
我抓了一顶黑色帽子望头顶一罩,说:“随便吧。”
王于达很开心地将另外一顶很时尚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说:“哥,就知道你最懂我了。”
我并没有特别要让王于达的意思,让他是因为我长相没王于达帅气,戴什么都一样,而且我没女朋友,不用给谁看。
但他不一样,有女朋友的人晚上还睡沙发……很可怜。带着很帅的帽子指不定回去就能帅他女朋友一脸。
“走了,回公司。”
“哥,等等,”王于达说,“我想去里头上个厕所。”
想到刚才那对母子,我心头想起了警铃——王于达这个人看着大咧咧,实则情感超级丰富。
他见不得那种悲切的情感表达,他容易感动和自怜,轻则哀声叹气一天,重则默默悲伤感慨几天。
但人有三急,我也不能让王于达憋着回去,于是对他说,“上二楼去啊!楼下厕所人家在打扫。”
王于达上完厕所后将车开了出来,而我上车后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我熬了两宿,现在不用再想办法对付狠角色,所以心里也没什么事惦记了,睡觉那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还是被王于达的声音吵醒的,而且天色已经转暗了。
王于达站在车门外,而我已经躺在了后座上。
打着电话的王于达来回踱步,嘴里说:“我今晚先不回来,我哥发烧生病了,人事不省的,我总要看着,万一烧傻了怎么办……同学啊!同学推文也得过两天了,我哥发烧脑子有点不好使,脾气还大……嗯嗯,知道了。”
听他说话内容我猜想是和他女朋友,只是他晚上不回去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病得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我。
要是晚上王于达和他女朋友煲电话粥……我不是要羡慕得牙痒痒。
我迅速打开车门,抓起王于达手上的药说:“有多远滚多远,别影响我回家睡觉。”
我将王于达扔在身后,走到独栋别墅的门口,望了一眼这房子,内心无比感慨,爱情还是没有房子好啊!房子多好!温暖又有安全感啊!
“站住,不许动,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听见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我刚才说的话白说了,王于达没有理解我深层次的意思,我正想明明白白地和他说我失恋了,想在家里种一天蘑菇,还没开口耳朵边传来了“滴滴”的声音。
“你个哈皮,抢劫第一句开口不是这样说的,警官才说站着不许动。”
“还没退烧呢!”王于达将温度枪给我看,“你要是觉得心里烦,等你退烧了我就回去。”
王于达这句话说得挺委屈的,就像小时候他把我惹到了,我同他说“不跟你玩了”一样难过。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他亮闪闪的帽子和帅气的脸说:“把口罩戴一个,你要是生病了我哪里也去不了。”
作为一个老板,不会开车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这就像上学时期大伙聚到一起抽烟,你茫然地看着大伙说自己不会,人家哄堂而笑一个感觉。
不过这件事除了王于达没人知道。
王于达委屈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了,他道:“好勒。哥你先上去,我去车里拿一打口罩就上来。”
我穿过这栋别墅,走到小区的景观中心,在绕过物管办公室,就到了我家。
我的房子是这个别墅小区里最小的一套,上下加起来也没过200平方,一没前院,二没车库的,不过这没关系,我还是觉得很自豪。
因为我的这套房在一个缓坡上,站在楼顶能一眼看清楚这个小区所有的房子——这都是我修的房子,是我从暴发户转型的第一桶金。
而且我房子有一个很平坦的楼顶,我妈总会在换季的时候来这将上面种满应季的蔬菜。
王于达很快就追上了我,进屋后他径直跑到楼顶摘了青菜下来准备给我熬粥。而我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王于达不让我睡觉,跟老妈子似的非要让我喝了粥,吃了药才能睡,他啰嗦的程度不亚于我妈,我只能听他的话。
锅坐上灶后,王于达给我倒了一杯水过来,然后坐到我面前问:“富贵哥,今年我们什么时候放假?”
“怎么,着急去女朋女家去提亲?”
王于达挠挠头说:“我想先带她回仙桃村一趟,过年总要跟我妈他们团一个年,再去她家过年。”
“怎么突然这么有心了,这两年你就像是嫁出去的闺女,过年都是将对象往自家拐的。”
王于达突然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别人养孩子也不容易,今天医院上厕所时听说有个男的带家人来看病,把急诊科的人打了。”
我说:“谁都要看病,怎么能仗着自己拳头硬就打人。要是有钱……”
王于达打断我说:“有钱也不行啊,就算请得到空闲医生,做检查用设备还不是要排队的。那个男的其实也可怜,爸爸十几天前刚刚走,又轮到他妈生病了。也不知道他什么风水,一家人先后得病。”
我明白王于达为啥要将我送回家了,是怕我一命呜呼了。
果然他跟着说:“富贵哥,你在家里休息两天,公司要是有紧急文件我就给你送来,那个何助理辞职可你也别难过。”
我楞了一眼王于达,口是心非地说:“我难过什么了,我从来都没有难过,现在找工作的人一抓一大把,我将助理岗位的工资再提高百分之十我就不信找不到适合我心意的人。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王于达咬了咬嘴,起身去厨房,走的时候嘴巴还咕噜着:“看来还气得不轻。”
“谁气了。”我转头对着王于达的背影吆喝,“你要是被人说得一文不值看你气不气。”
“我不气,我需要别人看得起我做什么,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问心无愧就行了。”
虽然厨房与客厅有十几米的距离,但王于达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听着特别洪亮,他说:“人比人比死人,再说了瞧不起我的人我还和他玩什么。”
王于达说得没错,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我发现自己做不到了,如果何小意只单单是我员工可能我心里会好受很多。但我转念一想,也不会好,毕竟我的员工在质疑跟着我混没有前途……
“二壮,你跟着我混是不是也觉得没有前途,我什么都不让你做,只让你跟着我开车。”
二壮也不是王于达的小名,只是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他父母希望身体强壮就这么喊了,随口喊着喊着就成了名字。
“富贵哥,你是不是喜欢何小意?”王于达从站在灶房门口,倚着门问我。
王于达的提问让我猝不及防,好在我躺在沙发上,他看不见我眼睛闪烁的目光。但我不明白他在听见我说没有之后长吁一口气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不喜欢她最好,其实村尾的那个姑娘跟你挺合适的,既然你觉得人家不错,要不我过年回去给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