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上座二人还未说话,李天赐旁边的两个仆人已经叫了起来。
“在我家大人面前胆敢如此无礼!”两个仆人一前一后,上前来就要把李天赐按倒跪下。
李天赐道:“在下有要事相告。两位大人还请屏蔽左右,听我一言。”
他进门之后,不仅没行跪礼,这几句话说的更是无礼之极。
大明以礼治天下,“上下有章,等威有辨”,在明朝人看来才是一种治世现象。明朝也继承了元朝遗留下来的奴仆制度,在《大明律》中就明确规定了奴仆与庶民“贵贱有别”,奴仆对庶民犯罪,罪加一等。虽然后来一再强调庶民之家不得蓄奴,但实际上富贵之家借口“义男”,“义女”,“家人”之类的称呼,仍然蓄养了大批奴婢。
有些仆人和家主依附性极强,地位更是天壤之别。但凡事总有例外,在大明京师这块地盘上,向来是只分势,不看名。有些势力大之家蓄养的奴婢,往往是各级官员巴结的对象。
周应秋虽然得势,却也不想无故树敌。此时政局诡秘,更需小心行事。他打量了李天赐两眼,只觉眼前少年双目炯炯有神,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气息,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的奴仆。
“罢了。”
周应秋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那两个仆人自己就身为奴仆,更是深知其中三味。刚才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具体怎么操作李天赐,还是要看自家大人发话。
此时周应秋命令一下,二人不再压迫李天赐下跪,而是顺势摸了摸李天赐身上,搜查有无危险物品。
“咦,老爷,这人身上有刀。”一人从李天赐靴中搜出了那把匕首,呈到桌前。李天赐之前见陈光是把匕首藏在靴子中,便依葫芦画瓢也藏在靴子中。那封信很柔软,藏在胸前倒是没被发觉。
周应秋不露声色,随意扫了一眼面前这把匕首,心里却暗暗吃惊。这匕首他很熟悉,正是东厂所铸。魏忠贤掌权后,给手下得力干将打造了这么一批匕首,用精钢玄铁所铸,不光美观,而且锋利十足。
“都下去吧。”周应秋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是,老爷!”
两个仆人带着匕首,领着三位女子离开。周家姑娘挪了几步,眼光仍然盯在李天赐身上,欲语又止。
李天赐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给了个灿烂笑容,彷佛在说你去吧,没事儿。周家姑娘注意到他的表情,脸红了一下,不再说话跟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魏良卿、周应秋,李天赐三人。
魏良卿从小生活在农村,骨子里就是一普通农民,大大咧咧生活习惯了,对李天赐的无礼倒也并不怎么反感。
相反,他见李天赐小小年纪就气宇轩昂,还带着东厂的匕首,不禁心生好感。趁着酒劲上头,笑道:“兄弟,来坐,尝尝周总宪的手艺!”
李天赐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听到这话也不跟他客气,坐到就拿起筷子。眼前这黑脸汉子连周老爷都要巴结,想必就是那“魏侯爷”。
“谢侯爷赏脸。”李天赐没有见官就跪的习惯,但却有前世养成的礼貌,这别人请他吃饭,肯定是要说声谢谢的。
李天赐望着桌子上一大堆花里胡哨的食物,一时眼花缭乱。他前世也吃过不少五星级酒店的饭菜,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连食材都认不出来。
中间那盘菜引起了李天赐注意,菜盘是全玉材质打造,想必食材更加了不得。李天赐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筷子,一大块汤汤水水得东西放入口中。入口柔若无骨,却又嚼劲十足。从舌到胃,一瞬间得到了极大得满足。
他脱口而出:“好味道!”
魏良卿见他一上来就挑中了自己最爱吃得猪蹄,更加欢喜,笑道:“总宪做的这道菜,寻常人家可吃不着,兄弟好眼光!”
周应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中一时打不定主意,摸不透这个和魏良卿称兄道弟的家伙是何许人也?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真敢和自己同桌共饮,还吃的那么欢,他不知道我是什么官吗?
周应秋轻咳一声,道:“你是大兴周家的人?”
“不是。”李天赐吐出两块猪骨头,肚子里的充实感让他脑子也活跃了起来:“我是朱……我是信王府上的管事。信王和周家私交好,都是一家人,听说周小姐到了老爷府上,特意叫我来接小姐回家。”
李天赐自以为这番话合乎情理,却不知这大明官场就是个漏风筒,皇室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人人皆知。信王平时韬光养晦,周应秋从未听说过他和大兴周家有交往,此刻听李天赐满嘴胡说八道,不由心下大疑。
“信王府中的匕首打造的倒是很精美。”
李天赐不接这个茬,他知道言多必失。放下筷子,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家王爷只让我来接周小姐,别的小人一概不知。那匕首是王爷所赐,还望老爷归还。”
魏良卿酒劲发作,嘟囔道:“什么王爷所赐?那明明是我叔父打造的。”
李天赐吃了一惊,没想到小小匕首还有如此来头。他心中心电急转,道:“怪不得我家王爷时常把玩,原来是九千岁打造的匕首。我家王爷一向对厂公钦佩的紧。”
魏良卿喜上眉梢,还未答话。周应秋却听出了两人并不认识,称兄道弟不过是魏侯爷酒后兴起。当下高声叫道:“小二!”
那满脸麻子的周小二应声而入,俯身对着周应秋耳语了几句。
周应秋静静听完,突然一拍桌子,狞笑道:“哪里来的小贼,敢在侯爷面前胡说八道!侯爷,此人是偷潜进府,而且外面并无车辆。”
他这一拍桌子,顿时涌进来七八个奴仆,将李天赐按倒在地。一人在李天赐膝盖后面猛踢一脚,李天赐只感觉双腿奇痛无比,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天赐在心中将周应秋恨得千刀万剐,他二世为人,还从未受过如此大辱。李天赐挣扎着抬起头来,对着魏良卿说道:“侯爷,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又转头对周应秋道:“周老爷,我和小姐同车而入,怎么说得上偷潜?耽误了王爷吩咐,不知道老爷如何交代?”
魏良卿皱起眉头,道:“放他起来,欺负一个下人干什么?”
周应秋正欲解释,却见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仆人,连声道:“老爷,外面有个兵马司副指挥,说来接周小姐回家。”
李天赐喜道:“接我们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