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翕走后,被当做当家主母伺候的子修自然是十二万分满意的,受宠若惊之余,仍感慨这个顾凉斋斋主当是多么有情有义又浪漫的人啊,一间房等一个有缘人,如此厚待,难道只为安歌这两个字?还是说安歌是,心上人?那自己岂不是沾了光又占了便宜?不过,自己的酒家,难道也要来这么一个点睛之笔?可是自己的房间要叫什么?凉顾?
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的子修连忙夹了一块蜜汁脆皮酥咬进嘴里压压惊。速度之快惊动了一旁的顾福年和服侍的人,接收到诧异目光的人淡定的扬眉一笑,解释道,“甚是美味,好!”
顾福年:“……”
服侍的某某:“。……”
所有人:“……。”
子修继续淡定的吃,于是所有人都淡定的继续吃。周围筷子打在瓷盘的声音叮叮当当,斟茶时细微的哗啦啦,几个小年轻笑笑闹闹的声音,杜伯轻轻的笑声,混杂着到子修耳里,恍然如那时在北地家中,父亲母亲拼命地劝吃,弟弟讲些学堂里的趣事,时不时也一起讨论生意场上的问题,父亲会耐心的给自己和弟弟讲解,有时讲的过了吃饭时间,水果呈上来了,母亲会在父亲暂停的时候递上水果,有时候是茶水,那时候父亲总是很开心,画面一晃是自己出嫁前的夜,弟弟的眼眶很红,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姐姐,你嫁去的人家不是很好,你把这个带上,还有这个……”然后收拾了整整二十檀木箱子的东西,还悄悄递给自己一叠银票,一共四百三十二万两,是从小到大所有的积蓄还有这几年自己做的小生意的积蓄,加上盘出去的店面。
子修没有哭,因为父亲也没有哭,母亲哭晕在父亲怀里,父亲只是一脸冷硬的将头转过,在弟弟的絮絮叨叨中红了眼眶也没有开口道一句别嫁了,到上车前的一秒钟,子修都在等那一句话,可是父亲没有开口,子修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一句求饶也没有出口,一句为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像从小到大一样听话,穿上嫁衣,上了轿车,出了北平城门,接应的却是一辆绝对称不上华美的马车,甚至可以这么说,不堪入目,仅仅一片绣着红囍字的红绸和一个红色老旧绒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何等穷苦人家自家打造的花轿,就在那一刻,子修心底里是怨的,不知往后是如何一片光景?出嫁之日,迎亲的轿子竟然这般不堪,自己为何如此招人不喜,父亲不容抗拒的态度,未来夫家的冷漠,哪个女子不希望,盛嫁?且不说盛否,真心难得,起码是门当户对。
这边送走家姐的于子铭,怒不可遏却又无能为力,转身再红了眼眶,想起姐姐说的,在外是男子汉,切不可随意露了怯教人拿捏到软肋,姐姐的一颦一笑在自己面前摇曳,自己再没了依靠是一回事,重要的是,迎亲的队伍如此破落,早知对方是落魄官家,倒不知落魄到如此地步!铁定不会善待姐姐,不知会不会吞下所有的嫁妆,幸好自己给了姐姐一笔钱,安身立命足矣,日后若是有什么万一也可保的一方平安。迎亲之人倒是器宇轩昂,只可惜交谈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姐夫,这更让于子铭心寒,也越发不理解父亲怎么舍得这般对待家姐。
虽然很快于子修便不再为这件事愁眉不展,而是在心里飞快的做起了判断和打算,若是夫君家中确实贫寒,那莫自己的嫁妆且作陪衬倒没有关系,若是只是不待见自己,那莫嫁妆也并不厚重,方才于子铭与对方的人起了争执,将自己的陪嫁丫鬟遣回。之后响起的声音温润好听,就连向来不在意这些的于子修都颇为惊艳,只是听不大清楚最后怎么解决,但是自己弟弟准备的二十个檀木箱最后被抬到了自己的院落中,不至于一贫如洗。通过这件事子修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便是自己很不受待见,第二是夫家并没有接受自己的打算,只是图财,幸而子铭尚算理智,只是为自己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将嫁妆的泰半都归到自己名下,而那到林家手里的不过寥寥,此外还打点了一番迎亲的人,于是林家拿到手的简直微乎其微。
在轿子上颠簸到快要吐出来的子修心想,真是自己与这破轿子无缘,全凭自己的忍耐力硬撑啊。幸而此时温润声音又响起,将寥寥无几的三两仆人打发走后,将自己领出了轿子,递给自己泡了酸枣的水,这才有所缓解,春风微掠红帘,入目少年堪比美景如画,微抿的嘴角同紧拧的眉头连成子修心底里的无上美景。心里有点暖,凭着自己阅人无数的眼,这是在担心,风过帘落,子修没有看到的风景,是微红了脸的少年。
桃花三两随风扬,最解春情,陌上依依对璧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总会想起那日的画面,子修叹了一口气,真是怪了,那日的画面依旧清晰就罢了,为何那个人的眉目像刻在了自己心上,随时想起随时清晰如在眼前。尤其是那刻在好看的眉间毫不掩饰的担忧,真真是,画在自己心上了?那是一只怎样的画笔?
其乐融融的众人见着子修忽然安静的沉思模样,也安静了下来,方才与主子同桌的喜悦还有子修不加阻拦的放任态度让他们放肆了起来,这不会是触了怒气罢?所有人都将眼神转向顾福年,只见她双目圆睁,内心奔腾的千万马匹都在嘶吼,为什么是我!
于是顾福年深吸一口气,起身福了福,委屈的开口,“主子,对不住,是我们越了规矩,请主子责罚。”还不忘搭上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在眼里打转的泪水。
众人:“这就是为什么是你。”
子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