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晢晢。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江潮拉开架势道:“看清楚,我来教你第二招……”
说罢举起竹剑,横向虚划两下,不待剑势走完,脚下字外划,虚踩向前,竹剑随着身法游动,亦是向前连点数下。这一招却是连削带打,比第一招略复杂些。
鹿鸣道:“爷爷,这一招我方才想过,若我躲过第一招,这几下横划虚刺正好挡在我躲避之处”
江潮笑道:“正是如此,好的武功,便要料敌先机,以逸待劳,对手无从进攻,却又退无可退,也是这一招的精要所在,所以这招名字便是“以逸待劳”。
鹿鸣点头,心想这一招名字正该如此。
江潮继续道:“料敌先机,说起来虽容易,但对手不是木头,不会每次用同样招数进攻,也不会用同一招式躲避。这招剑法另一高明之处是假痴不癫,引君入瓮”。
于是又讲解对手如何躲避,如何格挡,不同兵器,不同情形下。第二招又该如何变化,诱人对手落入自己招数埋伏中,直讲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第二招讲完。
鹿鸣只听得目瞪口呆,从未想过武功竟如兵法一般,不单要料敌先机,还要因势利导,不同对手,招式,兵器,何处设伏,何处扰敌,如何掩护,如何破敌,竟能生出这许多变化,比第一招更是难上许多。
鹿鸣代呆原地,细想这两招中各种变化,越想越觉得这两招避无可避,厉害非常。单这两招便已如此厉害,那后面招数却又怎样。
忽想到这剑法最后几招与前十多招全然不同,问道“爷爷,这套剑法后面几招,看上去却不像剑法,使得颇是缓慢,又是为何?”
江潮笑道:“小子,偏你心急,前面还未学会,却问后面几招。你能看出不同,也算难得……”
停下来喝口水继续道:“当年我练成这套剑法后,很少人能挡过我前面十一招,后来我想,若是我自己与自己过招,又将如何。后面这六招,却是用来胜过自己的……”
鹿鸣想象两个江潮同场比试,不觉神往。十一招剑法,败尽天下英雄,却又创出六剑来打败自己。
江潮又道:“若对手能挡住前面十一招,武功必然已臻化境。招数于他已不成问题。只能与对手比试自身修为,天赋,内力,耐心,毅力等,想赢过这般人物,须耐下性子。
对手天赋即高,随手便能创出新招,这些招式必然高明之极,能做的只是各凭想象,借天时,地利,于不能中制造可能,也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这几招数重意不重形,重气不重招,不再进攻,见招拆招,讲究以慢打快,以迟犯老……”
鹿鸣默念“以慢打快,以迟犯老”字,心中又开启一片新的武学天地。
江潮见鹿鸣发呆神往,拍拍他肩膀道:“好好学,鹿鸣,有朝一日,看你能否让爷爷使出最后这六招……”语气中满是殷殷期盼。
鹿鸣点点头,接过江潮手中竹剑,从第一招开始练起。
鹿鸣天赋过人,江潮更是悉心指导,这剑法直练了七遍之后,鹿鸣才对第一招剑法方位,手腕力道,中途变化等摸到些门道……而竹剑已断过十几把,看来要做到力随意走,收放由心还须时日……
鹿鸣颇是沮丧,江潮安慰道:“爷爷这一招,练了三个月才能做到收放自如,来去由心,你想半日学会,那让爷爷老脸放到何处……”
鹿鸣笑笑,感觉好受一些,又练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晚,爷孙二人才回到住处。
进了院子,见众人都等在院中,中间藤椅上躺了一人,身上满是血点,伤口已然被包扎好,但包扎处仍有血迹,看来伤的颇重。再看那人身上衣着,却是个苗人。
不等二人说话,文静姝忙迎上来道:“鹿鸣,教中出事了,我文七哥冒死冲出来通知我们,要我们尽快回四灵教”。
鹿鸣忙问原委,文静姝转述那文七哥带来消息,原来那日江潮与文静姝离开四灵教不久,四灵教山下又来了无数官兵,将鹿鸣山团团包围,不准人员出入。教中人猜测,怕是那龙翔世家又来找麻烦。
鹿胜丰到山前质问来人,那些人口中对白鹤与雷长恒颇是不敬。大家才知这次来的不是龙翔世家。
那为首两人,均四十来岁,一人长相颇是斯文,像个教书先生,另一人面上却有一道伤疤,长相甚是可怖。
二人也不说姓名,只说是来借四灵教圣阴珠一用,自有重金酬谢。四灵教自是不肯。说到后来,两方动手比试,那疤面汉子与鹿胜丰旗鼓相当,但那教书先生武功颇高,文廖二人也不是对手,后来比试变成了众人一起打斗。
那些官兵训练有素,布成了一个什么阵法,连四灵教灵蛇大阵也是抵挡不住,鹿胜丰与文廖夫妇,只好且战且退,最后放出四灵教圣物,那些官兵惧怕这些圣物毒性,四灵教众人才退回山上。
后面日子,那些官兵又向山上冲过几次,四灵教凭借地势才抵挡住进攻。但还是丢了几个隘口,教中粮食也已不多,只怕再坚持不到半月,那文七哥冒死从后山一僻静处冲出,杀了一些官兵,自己也受了几处伤,一路赶来求救,伤势愈发重了。
鹿鸣听后大是着急,便要与文静姝立时下山去救外公。
江潮说这天色已黑,此时二人赶路,只怕会跌落山涧,更是危险。先将那文七哥扶入房中,众人边吃边商议如何去救四灵教。封自修,罗重等人也说江前辈所说在理。
众人进屋后一同商议,最后决定由鹿鸣,文静姝,封自修,罗重,罗起五人一同赶往四灵教。楚楚伤势虽然好了许多,但还需要有人照顾,那文七哥也不能再赶路,江潮与罗英二人留下来照顾二人。
众人简单用过晚饭,各自收拾东西,以便明日一早动身。
鹿鸣在房中正自收拾行李,听到敲门声音,开门却是江潮与楚楚。
楚楚这十多日因为与爷爷闹别扭,连同鹿鸣也没有理睬。听爷爷说鹿鸣明日要走,便与爷爷一同来找鹿鸣。
进门后还未说话,眼圈先自红了。楚楚拉住鹿鸣手道:“鹿鸣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救了你外公后,再来这里,我爷爷说还未将所有武功传授于你……”
鹿鸣点头道:“嗯,楚楚,你也照顾好自己,你伤势还未完全好,要听爷爷的话,我救了我外公后,便来看你……”
说完后二人各怀心事,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江潮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鹿鸣道:“这便是我今日教你的《简一剑法,回到四灵教,有空时候多加练习,有什么不懂的记下来,再来我这里,一并问我……”
鹿鸣接过剑谱,见那封面上“简一剑法”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正与怀中那本俭医药道内页字迹一样。鹿鸣跪倒在地,对江潮磕了三个头道:“谢谢爷爷,我一定勤加练习”
江潮扶起鹿鸣,转头对楚楚说:“楚楚,还有什么对鹿鸣说的吗,没有我们就回去了,让鹿鸣早些休息……”
楚楚看着鹿鸣,见鹿鸣双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江潮摇摇头,拉了楚楚手,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