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戬醒来的时候阿沁陪伴在床边，见她睁眼原本担忧的面容突然开了笑颜，“主母，您终于醒了。”

苏戬昏睡了一个时辰，而一个时辰里整个四圣天门都沸沸扬扬的，因为天池这个无人问津的主母居然以肉体之躯承受了莫华的打神鞭，明明在场所有的神都亲眼见她元灵脱离肉身，气尽人亡了，可谁知下一瞬间却又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的元灵又固回了身体，她又活了过来，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从未有过此等异像发生，一时间苏戬成了四圣天门人人义论的对像。

莫华闻声走进，苏戬见他未走甚至不曾问一句自己的情况便急忙质问怀素的事情，“你为何要杀怀素？”

“关在锁妖塔里的妖都是犯下罪行的。”莫华道。

“犯下罪行？她犯了什么罪？”

莫华不愿与她争论妖界之事，只是想上前查看一下她的伤势，虽然打神鞭未致她送命，可这一鞭子也着实伤了她精气，虽然现在醒来，可是她脸如土色，气息游离不适合如今再动肝火。

“这件事情等你伤好了，我再与你慢慢说来。”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你杀了她？”苏戬泪如雨下，自从出了大无量山，似乎就经常开始哭泣，阿娘说的对，山外的世界太复杂了。

“她被暂时关押，四圣天门会依法处置，不会冤了她，她的事情你无需过问。”

苏戬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可她现在恨极了莫华，他将她关在这荒芜的天池之中，他让她做了两界之争的牺牲品，他伤害了她的救命恩人，他还毁了她的鱼。

“她救过我，她是我的恩人，我不相信她会做坏事，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坏人，她怎么会救我，而且那个黑衣服的妖它也没有伤害我，我求求你，你放过她吧。”

“它既被关入锁妖塔便一定有罪在身，若她真有冤屈我自会查明。”

“说不定是你的人弄错了呢？”苏戬不放弃求情，她一定要救怀素，她是亲眼看到蝙蝠妖身上的铁链让他如何痛不欲生的，她不敢想像这样的铁连锁在怀素的身上，她该有多疼。

“为何你宁肯一只妖，却不肯信神？”

苏戬冷冷一笑，“因为怀素在我落难的时候救过我，我情可相信一只对我有善心的妖，也不愿去想信对我起了杀心的神，我手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至少，它不是一只妖弄的。”

苏戬手上的伤是黛瑶的引煞留下的，纵使他法力无边，这条疤痕也永远抹不去，这也是为什么苏戬一直对神抱有敌视的态度。

见莫华不语，苏戬又继续道：“更何况，妖和神有什么不同，无非只是出生的种族不同，妖有善恶，神也有，自我入这四圣天门以来，我所见之神皆凶神恶煞，明明不是我的错，却却个个都对我投以恶意的目光，若非我真的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们是神，你们还不如一只兔子温和。”

莫华几次见苏戬她皆是这般敌对态度，他也不知如何应对，向来只是神妖不和，人界一直维护、尊崇神界，可这个苏戬却是个例外，言语行为之间总是更倾向于妖族，她身为主母如此立场对神界十分不利。

“你是四圣天门的主母，这样的话日后断断不可再说，否则恐要惹祸上身。”

苏戬哪里听得他的义正言词，依旧未有好脸色，“你如今当我是主母了？你把我关在这里不闻不问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主母？”

“你伤势未愈，我不与你追究，待你痊愈我再与你详谈。”

苏戬冷哼，“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与你无话可说，无理可论，除非你要放我走，否则这天池你便不要再来了，这主母之位你还是另择她人吧，我没这个福气。”

阿沁被苏戬这句话给吓的魂飞魄散，万没想到苏戬竟然会说不当主母这种大逆之话，正当她以为莫华会治她无礼之罪时，莫华却不言不语走出了内室，没有多言。

莫华走后阿沁立刻劝诫苏戬，“主母，您刚才的话说重了，那是神尊，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是你的神尊，不是我的，我没必要尊重他，他把我关在这里，还打伤了怀素，他是我的仇人。”

“主母！！！别胡说这些话了，他怎么能是你的仇人呢，他是你的夫君啊。”

听闻这话苏戬立刻反驳，“究竟是谁胡说，他是我的夫君，他哪里有尽夫君之道？他就是我的仇人！！！”

苏戬和莫华的芥蒂也因此种下了，那日莫华走后当真许久不曾来过，阿沁每日还孜孜不倦的劝说苏戬，可换来的除了沉默便是冷眼，如此日复一日。药老每日差人送了药丹过来给苏戬治伤，送了半月了，可苏戬一口都没吃，任凭阿沁如何求她，她都不肯张口，若是阿沁逼急了，强行灌她，她便咬舌威胁，如此几日折腾，先前的伤势没好，反而加重了。

这天入夜苏戬浑身发烫，意识模糊，双眼朦胧，阿沁被她打发走了，她便一个人摸索着下了床，摇摇晃晃的走进院子里，月光照着她的脚步，她想阿娘了，想大无量山的冰天雪地了，想那盏桃花灯了，想……那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人了。

滚烫的身体一下子栽进了天池，冰冷的池水灌入她的身体，像一把刀子锋利的割着她的五脏六俯，令她痛苦难耐。

突然一双大手托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池底，温热的胸膛为她传来丝丝意识，她抬起头，月光之下莫华的道袍全湿了，他的脸上头发上也滴着水，可他深沉的眼睛里却印着自己的影子，苏戬想要推开他可实在无力，反而让对方牢牢禁固住，“我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我不想见你，我讨厌你，十分讨厌你。”

苏戬发着高热，热的脑袋不清不楚，自己说的什么话可能此刻她根本就不知晓，然而越是如此莫华便越是分的清，她说的是真话。

“你当真这么讨厌我？”

“你对我这么坏，我不讨厌你，难道喜欢你吗？”

莫华抱着苏戬以灵力为她治伤，日落之初阿沁呈来消息，苏戬不肯吃药，伤势加重，于是他便趁夜色前来探望，谁知就看到她一头扎到天池里了。

“你为了一只妖要与我生份？”

苏戬听了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我与你哪有情份可言啊，既无情份，何来生份之说？”

“你是我妻。”第二次说这个字的时候竟如此自然，仿佛这个字已经不再陌生。

苏戬瘦弱的身体在莫华高大的身躯里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猫，她委屈的看着莫华，忍不住又开始哭起来，“你当我是妻子，能不能就放我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不会引起你们二界之争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或者你就说我死了，偷偷放我走吧，好不好，我求你了。”

苏戬的哀求让莫华的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焰，这是从未有过的火苗，神界谁不想做主母，为了这个位子明争暗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大的诱惑啊，可这么高的权利却敌不过她眼里的自由，这样的人实在难得也可贵，往日都是因为利益权衡关系莫华不肯放苏戬，而这一次是他自己私心，不愿放她走，他希望这样的人可以留在他身边，因为这样的人有着世间最可贵的单纯。

“我不能放你走。”

苏戬气的一口咬上莫华的肩膀，狠狠的咬住不肯松口，鲜血淋淋的染红了她的嘴唇，莫华吃痛却仍未放开，只是抱的更紧了，“你咬吧，你若觉得如此能舒心，你便咬吧。”

待到苏戬解了恨抬头之时却见月色之下的莫华脸色苍白，身形晃动，气力不足的样子，苏戬一惊，他是神啊，不过被咬了一口不至于伤成这样吧，突然她想到他之前受伤了，不禁诧异道：“你该不会伤还没好吧。”

莫华轻轻一笑，无力的将头垂在苏戬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让苏戬原本木纳的心突然之间加速，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都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高高在上的神尊居然这样毫无防备的靠在自己的身上，“你……你怎么样了？我……我该怎么帮你？”

莫华湿热的呼吸吹在肩膀上让苏戬觉得痒痒的，可她都又不敢动。

“你自己有伤不要乱动，我在为你输送灵力，打神鞭是神器，你虽有仙灵护体，可也不能任性胡来。”

“你自己有伤，还是先不要管我了。”苏戬扶起他的肩膀正欲带他离开天池，却被莫华一把搂在怀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不要再动了，让我为你输完灵气，这天池里的莲花都是圣物可以帮助你恢复。”

看着他这般为自己，苏戬原先的恨也就不自觉的减淡了，莫华……也许也不是个坏人吧，否则也不可能是神尊了。

苏戬心软道：“你有伤还这般护着我，那……我能为你做什么？你的伤要怎么治？”

“你当真愿意帮我？”

苏戬诚心诚意的点点头，她并不希望莫华受伤。

莫华低下头，双唇的呼吸都在这一触碰中停止了，这一瞬间的莫华也许是心动的，他自己也不曾分辨，这一吻究竟是为了治伤，还是心上某个地方有了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