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清神色匆匆悄声进入大殿，莫华闭目养神坐于案榻，察觉他的到来并未作声，自从金柳黄回来之后莫华便更少言语，每日除事务之外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左右护灵神虽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可也不敢多语，何况莫华还受了三百天鞭，其原因竟无人知晓，虚清隐瞒了此事，除近身之神没有人知道。

虚清轻步走到莫华身边俯下身子道：“神尊，屠戮洞有异样。”

凌厉的眼神刀一般的划过虚清的脸庞，“结界受损？”

虚清摇摇头，“结界破了，虽**不大，但逃离了不少魔怪。”

“冥楼可曾逃离？”

“暂未。”

冥楼，魔界至尊，当年凭一己之力差点屠杀四圣天门满门，逼得星宿天尊不得不舍身筑结界将其封印在屠戮洞中，可只是封印，却杀不了他，若他逃出，便又是四界一个劫难。

莫华听闻即刻起身赶往屠戮洞，刚出四圣天门便感受到天地间异常的气场，风云暗涌，四季无常，天降异像，他心中暗叫不妙立刻召集了人马前往屠戮洞，可结界的**已经越来越大。

四圣天门的天将们合力筑灵网补缺可仍旧有不少魔怪逃离，所有人纷纷拔剑与之打斗纠缠起来。

莫华受了天鞭元气大损，以其现在的灵力根本阻挡不住结界的破损，几番施灵之后莫华口中涌出大量鲜血，身形摇晃不稳。

虚清上前帮扶，眼见他们处于弱势便提议，“神尊，此刻四圣天门一力是无法挽回的，还是请紫耀上尊吧。”

“不行，屠戮洞结界破损一事万不可被妖界知道，灭祭行事诡异，只怕他生了异心从中作梗。”

“可是神尊，您这样是撑不住的，如果结界全部被破，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莫华也未料及事态会发的这么急速，一时让他措手不及，可他还是没有让虚清告知灭祭，对他莫华仍抱有忌惮之心，虽然他贵为上尊，可他毕竟是妖族，若灭祭此时与冥楼联手，四圣天门便真正是保不住了。

众人招架不住之时，冥楼的身影慢慢靠近结界，莫华见他不由心生畏惧，他与灭祭不同，灭祭虽属妖族可得道成神，虽亦正亦邪，但也是女娲所创，是这天地之间的一分子，可冥楼，他确实真正的异类，他由四界怨气所生，非神非妖非人非鬼，狼子野心、嗜血成性、杀人如麻，至今莫华都无法忘记数千年前的神魔之战，整个神界几乎要被屠尽。

冥楼高大的身影甚至更压过莫华，如火一般红色的长衫，眉心留下封印的结痕，像一把弯刀，为他如雪的肌肤添上一抹色彩，他瞳孔赤红，黑发及腰。

冥楼一言不发隔着结界蔑视的望着莫华，望着结界外所有拼死杀魔的神将们，他的眼神充斥着仇恨，充斥着杀戮，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像一道雷电瞬间穿过莫华的身体，他第一次感受到魔界的可怕，冥楼的可怕。他已经可以预见，如果冥楼逃出来了……

莫华最后一次替结界补灵几乎已用尽毕身修为，若这次结界被破，他便也会跟着神灵俱灭。这时……陆道真人出现了……莫华心中松下一口气。

然而……

冥楼仿佛早就知道陆道真人会来一样，淡漠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结界每加固一道他便自然的往后退上一步，仿佛并没有强行破界的行为。

“魔障，神界怜你一命不忍诛杀，你还不退回洞中。”当年陆道真人和星宿天尊合力筑下结界，以星宿天尊的舍身才将其封印，如今纵使他是圣祖以他一人之力也是无法确定可以将冥楼再封印回去的。

“怜我？”冥楼空洞的声音带着些质疑和嘲笑穿过结界，所有人都听到了，“是你们没本事杀了我，若我真罪大恶极，天也不会容我，是你们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对我族赶尽杀绝，我难道还不能反抗吗？”

“你魔族以嗜人血而修行，如此惨无人道，怎能容你？”陆道真人说话间自感体内灵力有异，结界破损之处似有神界气息？

难道有神界的人暗中帮他？

冥楼突然狂笑不止，又冷冷看着结界外的所有人，“我惨无人道？这些年朱雀云仙台上死的妖还少吗？那些妖究竟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你们心里最清楚，若说道貌岸然，当真非神界莫属了。”

莫华知晓冥楼向来善长蛊惑人心，在场的弟子中有些只是修行尚浅，还不能完辩善恶之分，若是听了冥楼的话恐怕要心生质疑，便出言阻止他：“你莫要多说，魔族罪大恶极，天理不容，今日断不会让你再祸害人间。”

莫华与陆道真人联手继续加固结界，可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又或者说这一幕是迟早会出现的。

引煞剑的剑灵突然从结界中冲出，莫华一见顿时知晓他们上当了，冥楼根本不是想要破结界，他是在拖延时间，他是在等陆道真人。

此刻，苏戬身边没人。

黛瑶失踪了这些年，居然与魔界为伍？

陆道真人也立刻想到此处，可二人现在灵力全在加固结界，根本抽脱不出，莫华立刻传音给虚清，让他即刻前往三十一重天去找灭祭，如今只有灭祭才能挡下黛瑶，她已成魔，戾气只会更重，何况她恨苏戬入骨，必然会杀了她。

……

小竹林从来都没有下过雪，一直是四季如春，绿竹葱葱。可是今天小竹林却下雪了，苏戬倒是欢喜的很，满脸兴奋的跑出门外玩雪，可陆道真人却神色大惊交待了她两句让她留在小竹林不可外出，便紧急离开了。

等了许久也未见真人回来，苏戬有些无聊便在竹林里堆雪人，看着这满天飘舞的雪花，让她有一种回到大无量山的感觉。

雪人就快堆好的时候，苏戬突然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不是真人的脚步，此人脚步虽已极轻，可苏戬还是听到了，普通人来不了小竹林，苏戬不作声悄然从怀里掏出金簪，慢慢转过身。

黛瑶？

“你怎么找到我的？”

黛瑶仇恨的目光几里之外都能感受到杀气，苏戬自知今日必是在劫难逃了，偏偏这个时候陆道真人不在。

“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找的到你，你身上有引煞的剑气，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那你为何今日才来找我？”

“你有福气，得圣祖庇佑，我自然奈何不了你，可如今，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就算再厉害，也护不住你了。”

原来这场雪是阴谋……

“你干了什么，你把真人怎么了？”

黛瑶一步一步逼近苏戬，“你关心他人，不如也考虑自己，念及同门，今日我便让你自己选个死法，你是想被我徒手摘心而死，还是我割下你的人头让你身首异处而死？”

苏戬心里慌的如同万马奔过，可脸上还是强装镇定，“黛瑶，当日之事是我无心的，若非你步步紧逼，我也不会失手伤了你……”

“闭嘴！你觉得我忍了这么些年是为了听你跟我说大道理的吗，我告诉你，今日无论你是谁，我都要你死，而且是不得好死。”

黛瑶说完一只手已经掐上苏戬的脖子，尖长的指甲透露着异与寻常的阴气，苏戬记得莫华说过黛瑶一身修为尽散，此生不能再修灵力，那这阴气？

“黛瑶，你入了魔道？”苏戬万没想到堂堂四圣天门的大师姐，今日居然沦为魔道，顿时心中愧疚万分，纵使她有千般不是，也终究是因她而起。

黛瑶根本不听她言语，尖长的指甲已入皮肉，鲜血与痛觉让苏戬开始挣扎，阴气入体的感觉就像滚烫的岩浆被灌入喉咙，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让苏戬恨不能现下就身首异处也好过要受这酷刑。

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苏戬笑了，从大无量山走出的那一天起至今时今日的种种都在脑海里一一回现，她突然觉得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苏戬，原来你才是活的最不像人的那个。

像个傀儡。

意识完全消失前，模糊的视线好像出现了一个火红的影子慢慢穿过竹林向她走来，大红色的衣衫，她最喜欢的颜色，阿娘说过，她穿红色最好看，红色能给她带来好运。

她的好运来救她了吗？

是谁？

灭祭？

莫华？

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