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雪几乎要淹没了苏戬一路走来的脚印，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巍峨雪山，一股莫名的兴奋从心底缓缓升起，这是她梦里的地方，那个到处是雪的地方，她兴奋的在雪堆里奔跑，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却让人觉得温暖，这里有家的味道。

“这个地方太棒了！！！我太喜欢了。”

苏戬一路狂跑一路欢叫，灭祭跟在她身后，默默的注视着她，这一瞬间大无量山的苏戬好像又回来了。

辗转四十余年，他终于把她又送回家了。

万里冰封雪印天，独影支身向南去，灭祭此时的眼睛里印着的便是这样的景色。

“你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太美了，真的太美了，永安城从来没有这么美的雪景。”苏戬捧着一个超大的雪球来到灭祭跟前，兴奋的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你若喜欢这个地方，我便陪你在这里长住。”灭祭轻轻掸去苏戬身上的碎雪，她在雪里玩的太疯了，浑身都沾着雪。

“好啊，好啊。”苏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下一瞬间她又反悔了，“恩……还是算了吧，等救出怀素，我还是要走的。”

“为何？”

“我跟你说过了，我还有事没做。”

“何事？”

苏戬无奈白他一眼，“我也跟你说过了，与你无关。”

灭祭不紧不慢从她身边向前继续走去，苏戬三两步追了上来，“你在想什么？”

“你如果不告诉我，只怕你今生便都要出不去了。”

苏戬止住脚步一把揪过灭祭的衣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关着我？”

“那要看你的态度了，如果你对我说实话，那我考虑考虑放你出去。”

苏戬放下手里的雪球略带严肃的看着灭祭，“她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是吗？”

“她？”

“你心爱的人，她在你面前死去，怀素告诉我的，她说我很像她，所以你才会有那日的举动。”

“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经历，但是人既已死，你再执着无用，我想她一定是不恨你的。”

“为什么？”

“怀素说她是一个很单纯很善良的人，所以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去恨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

“是我害死了她。”灭祭的这句自白只怕在这些年里日日都在心里重复。

“前尘往事，过去便算了，不管有什么恩恩怨怨，人都已经入了黄土，再分对错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是她，我一定希望你忘记过去，过你自己的生活，若是前世她真因你而死，那你的放手便是对她最大的悔过。”

“你希望我放手？”

苏戬想了想还是点点了头，“我希望你放开她，也希望你放了你自己，我太明白这种感觉了，执着是一把世上最厚的枷锁，它会重重的锁在你的肩上。”

灭祭听出苏戬言下之意，她也有一个执着，便是她一直想要做的这件事吧，灭祭将她搂入怀里，“告诉我，你心里想的是谁，你的执着是什么？”

“我告诉你了，你就能放下执念了吗？”

“我想听，你说。”

苏戬推开灭祭慢慢走在这漫无边际的雪海之中，“其实，我比你更可笑，我连他是谁，什么相貌都不知道。”

“此话何意？”

苏戬苦笑继续走着，灭祭跟在她身后，“他只是我的一个梦，三十年了，我的每一个梦里都有他，他就像我的守护神一样，一直跟着我，保护我，安慰我，我虽然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我感觉的到，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一定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

灭祭默默的听着，心中暗暗涌起一丝丝怒火，这一世的苏戬，梦里居然还能有莫华的身影，她到底是念他有多深，当年明明他连救都不肯救她。

苏戬没有感受到身后灭祭的怒火，依旧慢慢的说道，“他的手很温暖，他的怀抱也让我很安心，他的声音很好听。”

“你不必说了。”傲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是苏戬不搭理他，继续着她的回忆，“别人都笑我傻，连小四都说我傻，居然会相信梦里的人，可我就是相信，他一定是存在的，只是我还没有找到他。”

“你要做的事就是去找他？”灭祭觉得可笑。

“是啊，我知道你会笑话我，我不在乎，我这些年攒了那么多银子就是为了余生能够走寻这世间的大江南北去找寻他。”

“若是根本没有这个人呢？”

苏戬欣然的笑着，转身看着灭祭，很坚定的说道：“不会的，他一定存在的，我感觉的到，他就在我的身边，在我离很近的地方，默默的看着我，保护着我，等待着我。”

灭祭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一掌把苏戬敲晕了，抱起来就消失在雪地里了，这样的故事他并不感兴趣。

……

温暖的房子里苏戬慢慢醒来，揉揉发痛的头一脸不满的看着眼前的人，“故事是你让我说的，你不听就算了，为何要打我？”

“你走的太慢，我饿了。”灭祭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眼前的一个炉火。

一阵香味从炉子里飘出来，苏戬早就饥肠辘辘了，闻着味就过来了，也忘记了灭祭打她的事情了，“这是什么啊，好香啊。”

“冰豆，吃吧。”灭祭剥了两个冰豆放在她手里。

苏戬实在太饿了，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她一口就把冰豆吞下了，香甜软糯的口感实在太好吃了，连着吃了七八个才打了个饱嗝。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苏戬隔着窗户看着外面，除了冰天雪地，什么都有，连人也没有。

“从前有个相识的朋友住在这里。”

苏戬点点头，在屋子里开始乱转，她把整个房子都仔细看了个遍，连门后靠着的那根木棍都没有落下，突然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衣衫靠在门上嬉笑的看着灭祭，“从前的这位朋友莫不是位姑娘？”

“是。”灭祭应着声，继续为炉里添着炭火。

“就是你的那位心上人？她以前住在这里？”

“恩。”

“那你把我带来干什么？”

灭祭没有回答径自站起身，指着角落里一个麻袋说道，“这里头有冰豆，有肉，有水果，够你吃一个月的了。”

“你真要把我关在这里？”

“这里很安全，邪魔外道进不来，你可以好好休息。”

苏戬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救怀素要把自己藏在这里？

灭祭说完准备离开，苏戬脱口而出叫住他，“霍良玉。”

“你叫我什么？”

“哦，对不起霍公子，是令妹告诉我你的名字的。”

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子了，第一世相遇的时候便是他，如今你眼里心里记着的还是他，若当初从一开始便没有霍良玉，你是不是便不会是今天这般？

“那不是我的名字。”

“啊？那你叫什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是灭祭，妖界的主君。”

苏戬吓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你说……你是……妖界的……主君？你就是那个灭祭？连二先生故事里那个和主母一起私奔的人？”

“私奔？”灭祭对人间的传言故事向来不是很喜欢，但这两个字他倒是莫名喜欢的很。

苏戬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故事而已，不必当真，就是让大家听着好玩而已，你别生气，我回去就让他改。”

“不用，以前确实不真，不过……现在，倒是真了。”

苏戬听着一头雾水，“什么真了？”

灭祭笑笑，将苏戬搂入怀中，“好好在这里待着，这里是你的家，我会来接你的。”

向来铁石心肠的苏戬在儿女情长面前从未动心，可这一刻她不可否认的，她心动了，灭祭温柔的声音像一阵暖阳从她的耳朵里流淌到心里了。

“你要去哪？”苏戬在灭祭的怀里抬起头。

“我有事要办，怀素你不用担心，过些时日我一定让你见到她。”

灭祭看着苏戬的眼神像火山一般滚烫，也不知是炉火的温度太高，还是苏戬当真羞涩了，灭祭见她低下头时耳垂滚烫的发红。

“等我。”灭祭呢喃的说完这一句在她的耳旁轻轻落下一吻便瞬间消失在门口了。

苏戬一时慌神，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一夜苏戬的梦里有了冰豆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