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中只有一处屋下亮着灯，透过窗户向外望去除了黑漆漆的山影重叠便什么也看不见，苏戬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靠在桌边，烛光之下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这里太安静了，除了风着枝头掉落的雪花声音，连一声虫叫都没有。可奇妙的是她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永安城的夜晚都太吵闹了吧，所以格外珍惜这样的安静。

灭祭走了四天了，起初苏戬倒并不是很在意，自己一个在山里转了转，又把屋子都收拾了一遍，灭祭想的很周到，连换洗的衣服都准备了许多，只是几乎都是红色，可惜她很不喜欢红色，铜镜前还摆着几枝精致的簪花，但这些苏戬都不感兴趣，反正这山中无人，她梳妆打扮给谁看呢。

头两天过了之后，苏戬终于开始有些无聊了，山中岁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光景不换，也怪不得山里的人挤破了头也要走出大山了。

连苏戬自己都未发现，这两日她有意无意的总是会向门口望去，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她是在等灭祭，可是每每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煮多了，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会觉得灭祭随时都会回来一样。

如此寂寥的日子过了约有数十日，在一个风雪的晚上，苏戬提着灯慢慢走在长长的雪路上，不知从何开始，她每晚都提着灯到这里来，参天的大树下，一个人，一盏灯，一把伞。

不知等了多久，失望的脚步再次返程，她知道今夜灭祭又不会回来了，或许他就是骗她的，他根本不可能再回来。

她刚转身就看到天空划过一道银光，紧接着灭祭便出现在她眼前，尽管他们之间仍有一段距离，尽管这夜色已深，尽管唯一的光亮来自这盏摇曳的灯，可灭祭还是看到了，看到了苏戬眼中的欣喜，她在等他，即使是这样风雪交接的夜晚，她也愿意等他。

灭祭加快脚步走上前，紧紧将这个小小的人儿拥入怀中，这样的温暖即使是九焰山下生生不熄的地火也无法替代的，“你在等我？”灭祭的声音充满带着微妙的颤抖，这样的颤抖印着他的兴奋。

“我一个人无聊，晚上便出来走走，不知你要回来，只能算巧合吧。”苏戬嘴硬道。

其实她心里是高兴的，非常高兴的，当她看到灭祭出现的那一瞬间，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头便彻底粉碎了，这些时日来她的睡不安眠，她的食之无味也算找到原因了。只是她不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居然有了他的身影。

灭祭知道她在说慌，但也不挑破她，“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回去吧，以后下着这么大的雪，就不要出来散步了。”

苏戬知道灭祭暗中所指，却也不买她的账只是问道，“你出去了许久，怀素应该救出来了吧，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灭祭接过伞将搂着她问道，“你不喜欢这里？”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这个地方太过凄凉，我一个人住着未免孤单。”

“我再陪你住上半月可好？”

苏戬抬头望他，却发现他正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有些为难了，不知该不该继续这样的生活，“好好的锦衣玉食不过，何苦要到这山里来过这样清贫的日子？你这位妖君性情也太独特了些。”

“我只是想与你安静的过些时日，不受人打扰。”

“为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灭祭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样的灭祭无疑是令人心醉的，可是苏戬不敢让自己醉在他的温柔里，因为她心里有别人了。

“可是……”

“只有半个月，之后我便送你回永安城，你继续当你的苏掌柜，做你的生意，赚你的钱，我绝不来找你。”

苏戬自小便与娘亲一起天南海北的跑，长年在生意场上打拼，阅人无数，她看人还是很准的，隐约中她能感觉的到今天的灭祭与第一次相见时的灭祭十分不同，他心中有事，不肯说。

回到住处之后，灭祭替苏戬掸落飘在身上的雪花便将她推进房中，她在外面待太久了，衣衫都被雪打湿了，便催促着她去换衣服。

炉火烧的正旺，冰豆子烤的刚刚好，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灭祭坐在炉旁享用着，这时苏戬披散着头发，穿着红色的长衫走出来，那一刻灭祭仿佛又看到了四十多年前的苏戬，“要吃吗？”

苏戬摇摇头，“晚饭吃的饱饱的，现在吃不下，你吃吧，要渴汤吗，锅里有，我给你盛。”

“好啊，谢谢。”

这样家常的对话，这样平凡的生活，曾经苏戬最渴望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如今他自己体会到了才知道这其中的珍贵，只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若是当初早些放下执念，带着她回到大无量山，而后的一切痛苦就都不会有了。

苏戬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走过来，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谁能相信这锅汤不是她特第为灭祭煮的呢。

她放下碗坐到坑上盘着个腿看着灭祭，“你知道我最善长什么吗？”

灭祭边喝汤边问，“什么？”

“看人。”苏戬一本正经的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这双眼睛能看到许多你看不到的东西。”

“那你如何看我的？”灭祭倒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你有心事，你遇到麻烦了？”

灭祭挑挑眉，小丫头还有两下子，“我是堂堂妖君，谁能给我麻烦？”

“这话就不对了，这人生在世，未必是我自找麻烦，有时候是麻烦它找上门了，我看的出这件事情你很头疼，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无奈，连你都摆平不了的事情，那得多可怕啊。”

“可以解决，只是需要些时间。”灭祭说着吃完最后一个冰豆。

“半月之后？”

“你如何知道？”

“我在你的言语中听出了诀别之意，我虽不了解你，但以这几次事件的相处，你不是一个轻意放弃的人，灭祭，你……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可以告诉我吗？”

灭祭冷笑，“你区区一界凡人还能管的了我妖族的事？”

“我知道我能力不足，可我只是想帮你，至少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朋友，我不希望你若将来出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灭祭使怀的笑道，“所以，你这是担心我了？”

“人之常情，你不要多想，你救了我，我不过是想还你一个恩情罢了。”

“好，若你真想还这份情，那便在这半月里与我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

苏戬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原准备好好数落他一顿，可她无意中瞟到灭祭脖子处有一片血瘀，“你受伤了？”

灭祭整整衣领试图遮掩，却被苏戬一把扯下，“你怎么伤的？怎么会有人伤的了你呢？”

灭祭满不在乎，“一点小伤，何必大惊小怪。”

苏戬诧异的望着灭祭，“我知道这是小伤，你不在乎，可我关心的是谁能让你受伤？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传说不是只有玉清神尊能与你并肩的吗，难道是他伤了你，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伤你？”

“不是他，他还在闭关。”

“不是他，还能有谁？”苏戬的反应很大，这倒让灭祭有些新奇。

“你何故这么大反应？”

苏戬收起嬉笑的神情，一脸严肃的看着灭祭，“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这件事情是不是跟我有关？还是跟怀素有关？”

灭祭拿下她揪着衣领的手握在手心，“你真想知道？”

“当然。”

“你若今夜肯陪我，我就告诉你。”

苏戬听完想也没想一巴掌拍过去，刚好落到灭祭的伤口之上，也不知是他装模做样还是苏戬这下真的拍重了，他居然就倒下了，苏戬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昏死过去的人，再看看自己的手，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