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芸到了重华宫之后,忘忧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她的医术有限,手边的医书也少,即便她把赵睿的脉案背的滚瓜烂熟,也搞不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幸好,沐霖又进宫了。而且沐霖这次回来带了一个人给赵睿治病的太医吴泰的侄子吴顺。
太子和赵承渊以及刘少奢一起听孟太傅讲书,把东宫的小书房留给了沐霖和忘忧兄妹二人。
忘忧一听说找到了吴泰的侄子,立刻拉着沐霖问:“人呢?在哪儿?”
“我把他藏起来了。这里是太子东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他说当初他跟着吴泰在太医院学习的,赵睿病死,吴泰获罪被逐出太医院,回老家后就疯了。不但胡言乱语,还乱吃东西。之后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死在了村外的河边。”
“死了?!那这事儿还怎么查?”忘忧失望地问。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疯癫,而且我查问过吴顺,他们家祖上都没有风电之人。这吴泰的医术也是相当了得,绝不是蠢笨之人。所以我怀疑他的疯癫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装的,第二是被人害的。所以我让吴顺上报官府说他叔父是被害死的,然后安排一个可靠的仵作去验尸了。算算时间,过两天也该有消息了。我听说你拿到了前太子的脉案?给我看看。”沐霖说着,向忘忧伸出了手。
“我没带在身上。”忘忧摇了摇头。
“你知道来见我,怎么竟不带来?”沐霖皱眉问。
“哥哥放心,那些脉案我已经熟记于心,我把关键的地方给你写下来。”忘忧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根画眉的黛石,又把手帕铺在桌上,一字一字的写起来。
忘忧从小就不喜欢练字,这会儿用眉笔在丝帕上写字更是困难。她一笔一划的写,沐霖微笑着看,连赵祯进来都没有察觉。
“不会要纸笔吗?写的字这么难看,居然还糟蹋这螺黛。”赵祯蹙眉问。
“这是螺黛?怎么可能,不过是普通的青黛罢了。”忘忧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沐霖。
沐霖笑着摇头:“我不认识这些东西,哪里知道是什么黛?”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宋嬷嬷给你的东西吧?”赵祯坐下来问。
“是啊。宋嬷嬷说这个给我画眉用的,但我觉得写字比较方便。反正我也不喜欢画眉”
“行,你爱干嘛用就干嘛用吧。”赵祯忍不住打断了忘忧,不过就是用的东西罢了,管他是画眉还是写字呢。再说,自己是脑子犯抽了才以为忘忧会画眉。
忘忧低头继续写字,赵祯自己拿起壶来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暖手的同时饶有兴致的看着忘忧写字,半晌才问沐霖:“我听说你们的祖母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就没叫她好好写字吗?”
沐霖笑道:“妹妹小时候只喜欢背药方药名。对于女工针线,读书识字这样的事情一概没有兴趣。祖母教了一阵子就放弃了。”
忘忧抬头瞪沐霖:“不许说我坏话。”
“这算什么坏话?实话而已。”
“讨厌。”忘忧继续低头写。
一块白色的手帕,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字之后,忘忧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才递给沐霖。沐霖接过来后,先仔细看脉案,然后反过来看药方,又跟忘忧确认了好几个地方,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忘忧盯着沐霖的神色等了许久,见他神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问:“哥哥,有什么不妥吗?”
“你不觉得这药方不对吗?”沐霖皱眉问。
“这件事我想过了,他用药都是治伤寒的药,但似乎药力不够。但当时前太子年纪尚小又身体虚弱,他不敢把药量用足也是有的。”
“可是你看父亲的药方里似乎比他的药方多了两味药。”
“这两味药主要是补中益气的,治疗伤寒的功效并不大。他去掉这两味药也没什么不妥。”
沐霖看着忘忧问:“他去掉补中益气的两味药,又加重了大热之药的量,这样的药对于年少体弱的前太子来说,会怎样呢?”
“唔,以大热之药压制体内的寒邪之气,寒热相冲相克大概会让他胃口不佳,厌食。然后”
“所以,当时前太子伤寒的症状时好时坏,却添了厌食,呕吐的症状。最后死的时候瘦的全身皮包着骨头。与其说他是因伤寒无法医治而死,倒不如说是耗尽了气血才死的。”沐霖的眉头拧成疙瘩,身为医家之后,医术是用来救人的,这样隐蔽的害人方法,让他深恶痛绝。
“可恶!真是该死!”忘忧攥着拳头捶了一下桌案。
“这个叫吴泰的太医我会叫人查清楚他的来历。”
关于吴泰的来历,沐霖已经查了一些,他说:“他是肴州人,父亲是当地很有名的郎中,据说他原本走的是科举之路,但考了十几年也考中个秀才。后来来京城寻找名师,而不得。落魄后得一歌姬相助,再后来怎么就进了太医院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会查清。”赵祯沉声说道。
沐霖点了点头,说:“查清这些,那么幕后之人也便呼之欲出了。”
忘忧扭头看着赵祯,眼睛里泪光闪闪,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曾经发过誓,我为你查清这件事。”
“我信你。”忘忧轻声说。
天空又飘起了雪,丁锦云伺候皇上服了药,看他沉沉睡去,方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寝殿。偌大的乾元殿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让她觉得很是不舒服,便轻声跟老太监说了一声去洗手,一个人往偏殿去了。
“娘娘,喝口茶吧。”檀儿端了一盏热茶送到丁锦云的面前。
“什么时辰了?”丁锦云蹙眉问。
“已经酉时了。皇后娘娘在大庆殿跟几位大臣商议政事呢,估计今晚是不能过来了。”
皇后晚上不来乾元殿,就意味着丁锦云要守在这里过夜。一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守着行将就木的丈夫度过这寒冷漫长的冬夜,其内心深处何等凄凉,可想而知。
“檀儿,我们以后的日子,就是困在这座皇宫里了吗?”丁锦云落寞地问。
“娘娘别这么想,陛下的病还是有望能好起来的。”檀儿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以安慰丁锦云。
丁锦云嘲讽地苦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娘娘,到了晚饭的时间了。”檀儿又提醒道。
丁锦云放下茶盏起身说:“没胃口,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留下来照应着吧。”
“哟,这可不行,让紫芸留下来照应,奴婢陪着您吧。”
“我就出去透口气,你跟这么紧做什么?这高高的宫墙圈着,我也不能飞了。”丁锦云说着,已经出门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皇宫之中各处都有风灯,闪烁的灯火把冰冷的宫墙笼罩上一层暖色。
丁锦云一个人在宫墙之间缓缓地走着,一转弯遇到了一个人。
“咦?这不是锦妃娘娘吗?”赵承渊看见丁锦云时颇为意外,忙躬身行礼,并问:“锦妃娘娘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
“这是哪里?”丁锦云懵懂地看着赵承渊问。
赵承渊轻声叹了口气,说:“这里是大庆殿外。皇后娘娘和几位重臣在里面商议大事,您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皇后娘娘吗?”
丁锦云摇摇头,说:“并没有,我只是随便走走。”
赵承渊看看丁锦云身后,关切地叹道:“这天都黑了,风又这么急,您怎么出来也不带个人?”
“这夜黑风急的,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丁锦云皱眉问。
“我是来求皇后娘娘,派太医院院正张庸去给我的夫人诊脉的。她这几日身子差得很。”
一时之间,丁锦云心里莫名其妙的酸楚,自己加了个病入膏肓之人,而他也取了个病秧子。这算不算是同病相怜呢?“那怎么不进去说?”丁锦云又问。
赵承渊摇摇头,说:“皇后娘娘在跟宰相大人商量西北军需之事,我还是等一会儿吧。”
“康公公?”丁锦云抬头看见坤德殿的老公公从里面出来,忙喊了一声。
康太监挑起灯笼照在锦妃的脸上,看清楚之后忙躬身行礼,问:“哟,这不是锦妃娘娘吗?您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万岁爷有要紧的事儿?”
丁锦云端起妃子的款儿来,正色说:“你去值房传本宫的话,吴王世子夫人怀着身孕,身体不适需要张太医过去诊治。陛下现已经睡得安稳了,就让张太医去吴王府走一趟吧。好歹世子夫人肚子里怀的也是皇族的骨肉,如有闪失,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伤心的。”
“可是,皇后娘娘吩咐张太医不能离开大内的。”
丁锦云拔高了声音说:“皇后娘娘问责,有本宫担着。你只管去传话就罢了!”
“是,奴才这就去。”康公公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话。
“多谢锦妃娘娘。”赵承渊躬身道谢。
丁锦云叹道:“你赶紧的去吧,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
“娘娘的恩情,赵承渊铭记于心。”赵承渊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急匆匆离去。
檀儿提着灯笼急急匆匆的追了来,刚好看见赵承渊离去的背影,于是上前把怀里的斗篷裹在丁锦云身上,悄声问:“娘娘,世子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
“他的夫人身体又不好了,想找张太医去瞧瞧。皇后娘娘让张太医这些日子寸步不离的守着陛下不许出宫,他是来求皇后的。”丁锦云伸手牵住斗篷,转身往回走。
“世子也真是可怜,明知道是个病秧子也得娶回去供着。”檀儿低声惋惜道。
“还不是看着那一位的脸色?”丁锦云瞥了一眼未央宫的方向,心中愤愤不平,一个念头从心底油然而生。
“嘘娘娘小声点。”檀儿谨慎的看看周围,上前搀扶着丁锦云的手臂加快了脚步。
忘忧从太子东宫回来的时候也是晚饭时候了,重华宫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刚好铃儿拎着一个食盒出来,她忙拉住了问:“娘娘去乾元殿还没回来吗?”
铃儿小声说:“娘娘今晚怕是要守在皇上身边了。檀儿姐姐刚才叫人来传话,让我把炖好的玉竹参汤给送过去呢。”
“你快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忘忧看着铃儿离去,方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的火盆应该早就灭了,屋子里冷的跟冰窖一样。忘忧想着紫芸应该跟檀儿一起在乾元殿守着呢。
忘忧一边生火一边默默的想:也不知道皇上的病情究竟怎样了,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儿,赵祯就该登基为帝了吧?十三岁的皇帝自然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以后不管是大内还是宫外,只怕都被刘皇后攥在手里了。
若是这一切都被刘皇后攥在手里,以后会怎么样呢?忘忧守在炭盆跟前默默地想着,以现在查到的线索来看,刘皇后极有可能是害死赵睿的母后凶手,因为赵睿死了,她把赵祯接回宫中立为太子,身为嫡母皇后她便是最大的受益者。可如果皇帝死了,她独揽大权,自家的冤案还能查下去吗?
不能让皇上在这个时候死,必须得想办法救他!一个声音在忘忧的心里喊着。
可是怎么救呢?凭自己的半吊子医术吗?搞不好会让他死的更快呢!忘忧皱眉摇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家仇不报,让仇人一世逍遥吗?
绝不!家仇不报,死后有何颜面去地下见亲人?
忘忧心里一急,手中的铁筷子咣的一下丢在炭盆上,砸出了一地的火星子。把来给忘忧送晚饭的铃儿吓了一跳。
“你这是跟谁生气呢?砸了炭盆把屋子点着了可怎么办!”铃儿把食盒放下,急匆匆取了半盏残茶泼在火星子上。
“没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忘忧忙解释着。
“天色不早了,你晚饭还没吃呢吧?今天有羊肉羹,我记得你喜欢吃的,就叫人专门给你留着呢。”铃儿说着,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羹放到忘忧面前。
“好香!”忘忧俯身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笑道:“谢谢你啦!”
“快尝尝吧。”铃儿说着,把汤勺递到忘忧的手边。
忘忧接了汤勺舀了汤尝了一口,顿时顿时愣了一下汤的味道不对,应该是加了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的转身把汤吐进了痰盂里。
“怎么,不好喝?”铃儿殷切地问。
“挺好,就是太烫了!”忘忧伸了伸舌头,笑道:“烫得我石头好疼!”
铃儿又催促道:“羊肉羹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专门给你在小炉子上炖着的。”
“但是太烫的汤喝下去会伤到食管的,我等会儿再吃吧。”忘忧说着,把汤匙放下了。
铃儿还想再劝,忽然外面有人喊:“人呢?一个个都跑到哪儿去了?娘娘回来了!”
“娘娘回来了!快走。”忘忧忙拉了铃儿一把,两个人一起跑了出去。
丁锦云拖着疲惫的双腿缓缓地登上台阶进了正殿,顾不得礼仪,一屁股坐在榻上就要往后靠。檀儿忙劝道:“娘娘先别睡,好歹擦把脸,进一点汤水再睡。”说着,檀儿立刻瞪刚进来的忘忧。
“哦,我这就去。”忘忧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我去吧。”铃儿也跟了出来,抢先一步去了小厨房。
紫芸拉了忘忧悄声问:“我一天没回来,宫里没什么事儿吧?”
忘忧悄声笑道:“没事,我也刚回来没多会儿。姐姐累坏了吧?你先回去洗漱,这里有我呢。”
“忙了一天,我都饿扁了。屋里有吃的吗?”紫芸又问。
“有”忘忧忽然想起什么,忙拉了紫芸小声叮嘱:“你先别吃,屋里那些东西不能吃,你等我去给你另做一些。”
“哦,好,那我先回去换身衣裳,这衣裳熏得都是药味儿,闻着就难受。”紫芸说着,先一步走了。
忘忧回正殿里看了一眼给丁锦云擦手的檀儿,转身往小厨房去。
铃儿带着两个宫女拎着食盒过来,遇到忘忧也只来得及含笑点了一下头。忘忧看着她走远之后方疾步进了小厨房,小厨房里只有两个老宫女守着炉火,忘忧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几个灶上炖着的汤盅锅盆,又去架子上查看各种食材。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打了个哈欠问:“忘忧姑娘?您找什么呢?”
“哦,没什么。紫芸姐姐饿了,我给她弄点吃的。”
小太监指了指旁边的笼屉,说:“这里面有晚饭时候剩下的葱油花卷儿,是给值夜的人留的,这会儿应该还热着。”
“太好了。”忘忧忙拿了个盘子装了几个花卷儿,急匆匆的回房去了。
紫芸是真的饿坏了,回房换了衣裳洗了手,见忘忧还不回来,又看桌上有羊肉羹和芝麻烤饼,便坐下去吃。刚吃了两口,就听刚进门的忘忧喊道:“别吃那个!快吐出来!”
“啊?”紫芸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忘忧,不解的问:“怎么了?这挺好吃的呀!”
“快吐出来!有毒!”忘忧焦急的喊着。
“啊呸呸!”紫芸吓得脸都白了,把嘴里的食物全都吐进了痰盂里,又担忧地问:“我中毒了?我要死了吗?”
“放心,这毒不致命。这羊肉羹里放了一种野生草菇,吃多了会伤及人的心神,让人变成傻子。”忘忧忙倒了一盏白开水给紫芸漱口,又皱眉说:“我不是嘱咐你不要吃这里的东西吗?”
“我我没想到是这样啊!你弄这些有毒的东西做什么?”紫芸压低了声音问。
忘忧把自己拿来的画卷递给紫芸,小声说:“是旁人拿给我的,我刚察觉还没来得及处理,你们就回来了。”
“旁人?谁?”紫芸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姐姐,这宫中之人都带着一副面具,可不是那么好揭破的。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暗中查清的。”忘忧想起宋嬷嬷曾经跟自己说过,自己在这里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告诉铃儿,她会帮自己。可是再想想铃儿劝自己趁热吃着羊肉羹的情景,又觉得这个铃儿实在可疑。所以,这个宫女究竟是敌是友?
当晚,紫芸一再叮嘱忘忧要小心,千万别乱吃的东西。忘忧叮嘱紫芸也要小心,吃饭一定要吃跟其他人一样的,最好是眼见着是一口锅里盛出来的。两个人又悄悄地商议着暗中关注铃儿的动向,看她究竟是听谁的指派做事。
“忘忧,要不要跟太子殿下说?”
“说是要说的,但不能急。虽然宋嬷嬷是个可信之人,但”铃儿毕竟是宋嬷嬷安插进重华宫的,若是怀疑,宋嬷嬷是第一个应该怀疑的人。她对赵祯应该没有二心,但对自己忘忧此时心里忐忑,究竟谁可信,谁不可信,她真的不能确定。
第二天由沈德妃去伺候皇上汤药,丁锦云留在重华宫休息。忘忧不便离开从重华宫,只安稳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并暗中观察铃儿。然而铃儿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动向,紫芸悄悄地查遍了小厨房也没找到忘忧说的那种野菌。
正当忘忧迷茫的时候,杨淑妃回宫了。
“一个月过去了吗?”忘忧看着外面苍茫的天空,低声叹息。时间过得这么快,而自己要做的事情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一个月早就过去了,这次杨淑妃在玉清观住了四十天呢。”檀儿走到她身边,悄声说。
“为何?”忘忧纳闷地问。
“听说是病了,只能多养几日,等病愈了才回宫的。”
忘忧闻言,无奈的叹道:“冬日天寒,时气不好。大病小病的总是不断,不过能病愈归来也算是得了真人庇佑了,只是也不知道陛下的病何时才能好转。我看咱们娘娘这些日子又消瘦了。”
“说的是,我也为这事儿忧心呢!明天又是咱们娘娘去乾元殿服侍陛下汤药的日子。”檀儿担心的叹了口气。
忘忧忽然转身,笑道:“姐姐,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自从进宫之后你一向对我照顾有加,我却总是躲清闲。近日来娘娘跟你都这么劳累,也该是我出点力的时候了。”
俗语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不能久侍床前,何况丁锦云和檀儿这样对皇上完全没有情感的人。听说忘忧愿意帮忙檀儿自然很是高兴,忙说:“我知道你颇懂一些养生之道的,你肯效力自然是极好。我晚上悄悄地跟娘娘说一说,只要她不介意,明儿你就跟娘娘一起去乾元殿。”
第二天早饭后,赵祯去乾元殿看皇上的时候看见忘忧跪在龙榻跟前捧着汤药,心中十分纳闷。等锦妃把汤药喂完,他趁着忘忧送药碗出门的时候跟过来,悄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忘忧警惕的看看左右,低声说道:“我是锦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跟着她一起过来服侍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有些事情只怕还蒙在鼓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祯皱眉问。
忘忧看看左右无人,方低声说:“重华宫的铃儿是宋嬷嬷的人还是你的人?”
“嗯?什么意思?”赵祯没能明白忘忧的话。
“她在我的吃食里下毒了。虽然不致命,但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不足一月我就会变成白痴。”
“什么?!”赵祯像是挨了一记闷雷,顿时焦在当场。
“我也想过她可能是被人利用的,但是当时她一再劝我赶紧的吃那一碗羊肉羹,而且要我趁热吃。后来那碗羹冷了之后我试了一下,菌菇的味道非常明显。所以,趁热吃,发现羹汤有问题的可能性极小。若非我从小跟着祖母尝过几百种药草的味道,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真是可恶!可恶至极!”赵祯攥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廊柱。
忘忧见他这般模样,心中自然不忍,又低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挑拨你身边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应该更警惕一些。”
“嗯,我明白。”赵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缓步离去。
忘忧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心里又涌起一阵不忍,但她不后悔。有些事情即便残酷,也一定让他面对,因为这仅仅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更残忍的事情等着,躲避是没有用的。
关于铃儿的事情,忘忧原本想跟德妃说一下,让她暗中帮忙把铃儿弄走,但后来一想,弄走了铃儿,还不一定会有谁来。现在至少可以戒备。若再换一个人来,自己稍不留神就真的遭毒手了。
赵祯回到东宫之后,心里的愤怒和震惊已经压下去了一半儿。而且他平日里也都是阴沉着脸色,极少见笑容,宋嬷嬷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妥。跟往常一样送上热茶点心以及果品,并关心的询问:“殿下今天回来的晚了些,是陛下的病又有什么反复吗?”
赵祯你这茶盏盯着宋嬷嬷,半晌方问:“嬷嬷,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宋嬷嬷被问得有些懵,抬头看着赵祯,说:“陛下被送进贤王府,就是老奴服侍着了。算起来,老奴跟了陛下整整十三年零四十五天了。”
“因为你是签了死契的家仆所以阿娘就放心的把我交给了你,当时你刚生了你的女儿四个月,却把她交给家人只一心照顾我。后来我断了奶,你又专门跟府中的一等护卫学拳,练剑,连骑射你都练了。这十年来,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你俨然已经是一个武功高手。嬷嬷,对你,我心里一直是感激的。”赵祯看着手中的茶盏,缓缓地说道。
宋嬷嬷心里有些忐忑,殷切地看着赵祯问:“殿下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起这些事情来了?”
赵祯转着手里的茶盏继续问:“嬷嬷在我身边这么久,为我培养了多少心腹?”
宋嬷嬷认真的想了想,说:“真正的心腹并不多,宫里宫外男男女女一共只有四十六个。还有三十七人,是老奴手下的人挑选的,他们只知道是为太子效力,但从未指派过什么要紧的事情。”
“重华宫里,有你安排的人吗?”
“有两个,一个是宫女铃儿,另一个是小太监郭祀。”
“这两个人都是你亲自挑选的吗?”
“不是,铃儿是袁嬷嬷挑的,郭祀是铃儿的同乡,他是因为铃儿才决定为我们效力的。”
“所以,这个铃儿是袁嬷嬷选进来的人?”
“但这个丫头我见过,她之前是在浣衣局当差的,是袁妈妈施恩把她选上来的。我见她颇有感恩之心,所以把她送去了重华宫。殿下,这丫头怎么了?”
赵祯抬头看着宋嬷嬷的眼睛,缓缓地说:“她在忘忧最喜欢吃的羊肉羹里下了可致人呆傻的毒菌菇。”
“什么?!”宋嬷嬷惊呆了。半晌方焦急地问:“这不可能吧?谁会指使她这么做呢?!”
赵祯冷笑道:“我也不知道。但这件事情我想我们应该比忘忧先知道这是责任。”
“老奴明白。忘忧姑娘是殿下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差错。是老奴的失职。”宋嬷嬷说着,躬身磕了一个头,又说:“请殿下放心,老奴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明白的。”
“多久?”赵祯又问。
“三日之内。”宋嬷嬷咬牙说出一个期限。
“好,那我就给你三日的时间。”赵祯说完,把茶盏放回桌上,起身往书架跟前走去。
宋嬷嬷又磕了一个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在乾元殿这日,忘忧用黄米,糯米并参须沫一起煮了一盅粥。给皇上进服的时候加了一点点糖,略带一丝甜味。皇上昏昏沉沉地吃了小半碗之后,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好吃。”
伺候皇上的太监立刻惊喜的念佛,丁锦云见状脸色好看了许多,毕竟皇上在世她是皇妃,皇上若是去世了,她一个没有生育过的妃子就只能去道观里念经了。于是吩咐忘忧:“再去尽心尽力的做点别的来,若是陛下喜欢,皇后娘娘和本宫一定会好好地赏你。”
“是,娘娘。”忘忧自然会尽全力做这件事情,但进补的食材跟药材要互相搭配,更不能有相冲的东西。更因为病者是皇上,她必须慎之又慎。于是又低声说:“娘娘,如果可以,我想跟太医们商量一下进补的食材。”
从乾元殿到太医院,所有的人都知道锦妃娘娘是皇后倚重的人,所以丁锦云说叫太医来,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忘忧把自己想好的食疗方子拿给张太医看,并认真的询问:“劳烦张太医看看,我这里面的食材和进补的药材是否跟陛下服用的药方有相冲相克的。”
“姑娘很谨慎呀。”张太医看了一眼食疗的方子又抬头看一眼忘忧,狐疑地问:“姑娘你懂医?”
忘忧忙欠身回道:“张太医见笑了,我并不懂医,只是喜欢下厨做些羹汤,所以喜欢翻那些食疗古方。”
“你这方子很好,跟陛下用的汤药相辅相成,相信对陛下的病有很大的好处。”张太医似乎对这张食疗的方子爱不释手,感慨道:“难得,难得啊!”
“张太医,您这是什么意思?”丁锦云笑问。
“我是说,这位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拟出这样好的食疗方子来,真是难得。”
“大人过奖了,您若是喜欢这方子,就拿去用吧。我先去忙了。”忘忧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张太医果然把这食疗方子叠起来塞进了袖子里,丁锦云笑着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张太医就是个医痴,连一个食疗方子都不放过。却完全没想到这其中另有隐情。
有了张太医的肯定,忘忧直接被刘皇后要过来留在乾元殿当值。听到这个消息,丁锦云心里忽然定了下来,她虽然不喜欢忘忧,但却毫不怀疑忘忧的能力,于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但愿皇上的身体能好起来,自己也不用这么快就去过青灯古佛的日子。
沈德妃和杨淑妃每日来照顾皇上,刘皇后就把皇上交给她们二人照顾,自己则在处理朝政之余忙着新年各处的祭祀。于是,沈德妃跟忘忧便总是有机会遇到,忘忧也有机会把自己查到的那些事情悄悄地说给了沈德妃听。
几日后的傍晚,血色残阳把皇宫笼罩上一层绚丽的霞光。忘忧拎着一个食盒从小厨房里出来,迎面遇到了赵祯。
她没想到赵祯会在这个时候来乾元殿,不由得愣了一下,方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祯点了点头,说:“母后说,这几天父皇的病情有明显的好转,想来你功不可没。”
“是太医们的功劳,奴婢只是做一些羹汤而已。”
赵祯轻笑一声,摇头说:“何必过度的谦逊?倒显得有些虚伪了。”
忘忧不想就这个事情说下去,便欠了欠身,问:“太子殿下找奴婢是有什么吩咐吗?若没有,请容奴婢先把这鸡丝肉靡粥送进去,陛下这会儿该醒了。”
“只管交给我吧。”赵祯伸出手说。
忘忧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见他身后的宋嬷嬷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赵祯拎了食盒转身离去,宋嬷嬷却没有跟上,而是对忘忧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偏殿。
这间偏殿里没有人,宋嬷嬷等忘忧跟进来,便关上了殿门,低声说:“铃儿的事情我已经处理过了。这几日你刚好不在重华宫,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至少免了她背后之人对你的嫌疑。”
“她究竟为何要害我?”忘忧皱眉问。
“因为你查前太子病情脉案的事情被人察觉了。”
忘忧的心突的一下猛跳,急切地问:“那人是谁?”
宋嬷嬷无奈的叹道:“现在还不好说,我们也不能听铃儿那丫头的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再说了,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栽赃。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还要进一步找到证据。”
忘忧缓缓地点头,心想这件事情太大,的确不能轻易下定论。
“殿下让老奴叮嘱姑娘,在乾元殿当差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你再坚持几天,殿下会想办法让你回去的。还有,不要跟沈德妃走得太近了!她久在宫中,各种手段已然刻在了骨子里,你千万莫要成为她手中的刀。”
忘忧心中一凛,,忙点头答应着:“嬷嬷放心,我晓得轻重的。”
宋嬷嬷不敢过多逗留,先一步出门离去。忘忧却不着急,她转身去椅子上坐下,把宋嬷嬷的话细细的揣摩了一番,觉得铃儿背后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刘皇后,所以宋嬷嬷才不敢说,而赵祯也说再查一查,务必有实证才能确定。
可如果有了实证,又能怎么办呢?就算借助沈德妃的力量,还能把刘皇后从后位上扳下来不成?
太难了!忘忧仰头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无奈的吐了一口气。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参加一个作协的研讨会,两天后回来。只带个手机和平板。留言不能随时回复哦!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