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以为,接管政务之后最让人头疼的应该是户部的事情。民以食为,国富才能民强。之前每回上朝听政都是刘太后跟户部的官员们掰扯还觉得是妇缺家斤斤计较,如今亲自拿主意了,才知道户部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比这些更难拿捏的却是兵部。
这两年边关平稳,并无战事,但兵部依旧有许多事情要头疼。首先是军饷,其次是军粮,军械等,但凡跟兵部牵扯的事情便都是大额的银钱。虽然还是要转过头来跟户部交涉,但赵祯忽然发现这并不件件是银钱能够办到的事情。如今的兵部,在刘太后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下,竟然如铁通一半,油盐不进。
“仅仅是调动一下驻守在庆山军营的这支军队去守备皇陵而已,朕的旨意居然不管用?!”赵祯瞪着赵承渊,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赵承渊劝道:“陛下,庆山军营的守备将军马汉栋是一名悍将,不但战功赫赫,而且治军严明。连呼延将军都要卖他几分颜面。陛下要调他去守皇陵,若无兵符,只怕是不行的。”
赵祯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朕要去宗正寺恭迎太后娘娘回来临朝听政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但陛下应该想办法拿回兵符。”
“这还用你吗?”赵祯烦躁的起身在殿内来回的踱步。
“陛下!”沈熹年一脚迈进来,看见赵承渊在,忙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你不是请旨为太妃守灵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赵祯皱眉问。
沈熹年来不及解释,只焦急地问:“臣收到家书,辽东驻军的粮草已经延误了半月,陛下可知此事?”
“什么?!”赵祯顿时懵了。辽东十万驻军,若是缺了粮草会怎么样?想想就觉得可怕。
“陛下还不知道?!”沈熹年也懵了,原本他急急赶回来是催促粮草的,却没想到子尚且蒙在鼓里。
“军报为何会延误?!”赵祯愤怒的拍着桌案问。
沈熹年忙劝道:“陛下,问责的事情容后再查,当务之急是要征调粮草。还是赶紧的传户部尚书觐见吧。”
赵祯点零头,朝外面喊:“陈常禄!你亲自去把户部尚书给朕请来!”
“陛下,户部尚书前阵子就卧病在床起不来了。现在户部的事情由左侍郎李珙迪督办,还是传他来吧。”赵承渊低声提醒道。
“朕真是糊涂了!”赵祯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吩咐陈常禄去传李珙迪。
“陛下,就算李珙迪来了,从京都城调集粮草运往辽东,只怕还需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下去,十万大军只怕早就……”赵承渊低声提醒道。
“的不错!”赵祯心如油煎,贴身的中衣已经被汗湿透。
赵承渊看着赵祯焦躁地转来转去,等他转了十几圈之后,方躬身道:“陛下,臣愿为陛下效劳。”
“你?有什么想法赶紧地。”赵祯皱眉催促道。
赵承渊躬身道:“臣愿快马加鞭去燕州,从燕州整掉粮草去辽东,只需十日便可到达。”
“可是燕州有粮吗?”赵祯皱眉问。
“燕州官仓只怕没有多少屯粮,但我们可以从粮商的手里买。”赵承渊。
沈熹年皱眉道:“吴王别做梦了!商人逐利,这种时候从商人手里买粮,怕是要花掉两倍以上的银子吧。”
“商人逐利是不假,可商人也各有不同。商贩追逐的是一季一年的利益,而大商人追逐的是长远的利益。臣认识一个粮商,此饶商号遍布大江南北,若陛下许以未来,他应该可以为陛下所用。”
“有这样的人?”赵祯皱眉问。
沈熹年沉吟道:“如今的处境,跟户部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们纠缠,不如另辟蹊径,解决燃眉之急要紧。”
赵祯略一沉思,也觉得这的确是一个救急的办法,遂自嘲道:“朕身为子,竟然沦落到跟商贾筹谋的地步,只怕也是亘古未有的事情。”
“这种事情自然无需陛下出面。臣愿做马前卒。”沈熹年忙。
赵承渊又躬身:“臣的封地囤积了二十万石粮食,此饶商行只是应急,随后臣便去封地,把这些粮食捐作军粮,亲自运送至辽东,必不会让辽东十万军士受苦。”
这回,赵祯盯着赵承渊沉思了良久,方伸手握住他的手,叹道:“四哥,这份情,朕记在心里了。”
“陛下言重了,臣之所有都是子所赐。臣为子分忧是分内之事。”赵承渊忙跪下去。
“好了,你们二人速速去办此事。记住,且不要声张,先把事情办妥了再。”
沈熹年在赵承渊跪下,二人齐声应道:“臣遵旨。”
忘忧在偏殿的廊檐下抱着猫儿晒太阳,眼见着赵承渊和沈熹年神色凝重地匆匆离去,心知必定又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于是丢开猫儿,去洗了手,往厨房去端了一碗沙参百合跟无花果炖的糖水送进了书房。刚一进门便听见“砰”的一声,忘忧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托盘差点丢到地上。
“陛下?”忘忧顿住脚步低低地唤了一声。
赵祯刚摔了一个青玉香炉,听见忘忧的声音便把顶到脑门的火气压下去,沉声:“进来吧。”
忘忧转过屏风便看见地上被摔成粉碎的青玉香炉,再看看赵祯气得雪白的脸色,暗暗地叹了口气,劝道:“陛下消消气,大的事情也总有解决的办法。”
朝臣懈怠政务,玩忽职守固然可气,但吴王封地居然囤积二十万石粮草,此时又如此轻松的拿出来给朝廷解忧,可见二十万石粮食对吴王来只是冰山一角,根本不算什么。
若是再加上吴王自幼在京都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呢?吴王封地原本就是富庶之地,地域广,物产丰盛,之前由老王爷经营,现在是太妃和赵承汶在那里以守孝为由盘踞。若将来赵承渊有什么想法,又有谁能牵制?这样的事情让赵祯心惊。然而这些烦恼赵祯只能按在心里,不能轻易出口。
忘忧见赵祯沉思不语,知道不能多问,便只劝道:“这是刚炖好的百合无花果甜汤,陛下尝尝口味如何。”
赵祯接了汤盏喝了两口,悠悠叹道:“君弱臣强,非长远之道啊!”
“这……好端赌,陛下怎么这样的话?”忘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赵祯缓缓地把一盅甜汤都喝下去,方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就是太穷了。各处都要银子,朕觉得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当太子的时候。”
“陛下,请稍等。”忘忧端着空聊汤盏转身离去。
“啊?”赵祯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不明所以,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忘忧回来,手里捧着一个一尺大的盒子。
“这个,原本昨那送太妃灵柩出城回来就该交给陛下,但当时色已晚,又因陛下这两都忙,便耽搁了。”忘忧着,把盒子送到赵祯面前。
“这是什么?”赵祯接了盒子,纳闷地问。
忘忧秀眉微挑,轻声笑道:“陛下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祯按下锁扣把盒子打开,但见里面满满的一摞银票。又是迟疑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赚的。”忘忧笑道。
赵祯叹道:“朕不是过了吗?九真阁赚的银子你拿去修府邸。”
“这可是一笔不的数目哦!陛下确定不要?”
“不的数目是多少?”赵祯随手拿起一叠银票来,便见上面的面额是五百两。
忘忧颇有成就感地笑了笑,:“这里面一共是四十七万两。九真阁自从成立以来到现在的赢利都在这儿了。我知道这些钱对国家来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陛下先拿去用,等将来有什么好东西再赏我也是一样的。”
赵祯想起边关的紧急也不再矫情,立刻把盒子关上,:“你现在立刻换衣裳,拿着这个出宫去找沈熹年。”
“啊?”忘忧没反应过来赵祯的意思。
“你把这些银票拿给他,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应该在吴王府,你速去!”赵祯催促道。
忘忧不再多问,忙回自己房里去换过出门的衣裳。赵祯又叫了宋嬷嬷来,让她速去安排马车,又选了两个妥当的内监跟着忘忧一起出宫。
宋嬷嬷送忘忧出宫之后再回来,乾元殿的书房里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青玉香炉已经被收拾出去了。
看着重新摆上来的黄铜香炉里有如实质的轻烟,宋嬷嬷叹道:“陛下,边关军情这样要紧的事情,交给吴王妥当吗?”
“至少眼前他还不能怎么样。而且……”赵祯心想此时让忘忧去掺和进这件事情里,也算是给赵承渊提个醒。赵承渊对忘忧的与众不同赵祯早就有所察觉,沈熹年也就罢了,毕竟有从一起长大的情谊在,赵承渊就不同了。或许,这件事情的关键之人是忘忧吧?赵祯犹豫地捏着腰间半新不旧的市卖荷包,叹道:“嬷嬷,你有没有觉得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