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章 情绪逆转(1 / 1)夏千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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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界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爱是对恨的最好的修复。

以前冷玉也如众多普罗大众那样认为,爱是他人之爱,唯有遇到一个真心人给自己真心的热情的爱,这种来自他人的爱才能修复自己内心的愤恨。

就像喜剧电影《东成西就》里的桥段,梁家辉饰演的段皇爷,需要找到他的真心人跟他说三句“我爱你”才能成仙一样。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他人对自己的爱真的能救赎自己充满恨的内心吗?冷玉经过深入讨论发现:只有当这种爱是由个体内心生发出来的,只有患者的内心产生了对自己的爱、对他人的爱,她才能修通自己内心的恨。

若她自己没有爱的能力,无法爱自己,也无法爱他人,那么,别人对她的爱是无法化解她内心的冰霜的。

认知心理学认为,一个人的痛苦往往是由于其错误的认知造成的,所以转变他的错误认知是解决其心理痛苦的主要路径。

但是这种错误认知往往是有深层的错误观念作为基础的,因而对一个人进行意识层面的说教基本上对他的观念改变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你跟他说了一大堆道理、哲理之后,他可能会一句话噎到你:“你说的这些我都懂,都明白,但是我做不到,我改变不了。”

在有些心理咨询中,来访者的认知看似得到了改变,但是往往疗效不稳定,容易出现反复。

也就是有时在和咨询师面谈之后,来访者感觉自己的看法改变了,痛苦消除了,也对咨询师千恩万谢,但是回到生活中不久就又回到了之前的认知模式中继续痛苦着。

这是因为来访者发生的转变只在意识层面,而潜意识层面的错误观念并没有转变。而意识层面的认知是受到潜意识观念左右的,潜意识观念是意识认知的内在动力。

所以唯有转变潜意识观念才能彻底改变来访者的错误认知。

而对来访者潜意识观念进行认同与共情,往往能有效消除其致病的心理动力,也才能改变潜意识中的错误观念!

比如来访者的潜意识观念中总是认为他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人,并因此深陷悲伤消极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如果潜意识层面的观念没有被共情到或者被误解,那么致病的内在动力依然存在,甚者加强。这样潜意识就会发起反抗、会拼命去证明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

正如荣格所说的——“如果潜意识因受压抑、因被错误解析和贬抑而与意识无法共存时,最容易发生失控。”

当潜意识的观念被共情被认同之后,这种观念造成的内在动力便也就消失了,在他充分宣泄掉积压在内心的情绪之后,他最终会主动放弃这种观念,不再继续坚持自己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人的错误观念。然后意识层面的认知才有发言权,才会逐渐认识到自己积极的一方面。

冷玉的情绪依旧是不稳定,常常陷入往事之中痛苦悔恨以致不能自拔。眼前生活中遇到的事情也会被她无限放大,以至于她深感自己无法承担起生活的重担。生活是如此艰难,命运是如此坎坷,她的不幸是如此密集,她成了无处可逃的生活囚徒。

冷玉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哀叹自己怎么那么倒霉,简直是同龄人中遭遇最悲惨的人了。

尤其是在父亲冷毅去世之后,丧亲的打击让她这种问题进一步加重。她一再地再现自己众多的悲惨的往事,自己一遍遍地主动剌开自己的即将愈合的伤口,然后对着流血的伤口哭泣。

她对每个尚且值得她信任的人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就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然而,她的情绪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复倾诉而有所减轻。

每个听了她的倾诉的人也都在不停地劝慰她、开导她。尤其是卫远,一个相识多年,却从未见过面的心理咨询师朋友。

即使卫远曾经在她父亲重病及去世的时候,因她极度的情绪问题而离开过她,她也曾怨恨过他,但是在后来她的情绪稍稍好转之后,她又找回了他。

人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曾经抛弃过自己的朋友为何还要找回来呢?也许只是因为她太孤独了,太缺少朋友了。

对她来说,哪怕是曾经背叛过她的朋友,只要还愿意回来,她都会欢欣雀跃。再次成为了可说话的朋友,她依然愿意向他倾诉自己的痛苦遭遇。

这天晚上,冷玉正躺在床上全神贯注地阅读维克多·弗兰克尔的书,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

她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书,拿过手机,一看是医院打来的,她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确切地说是她的心皱了起来。

她赶紧接听,原来是冷岩在医院里咳嗽发高烧,医院里连打几天的水也没有退烧,相反咳嗽得更加严重了,还因药物过敏而浑身起满了皮疹。

医生让冷玉去把冷岩待到其他医院取看病。

冷玉慌慌张张地赶到医院,遥远的路途,让她疲乏厌烦至极。她给冷岩办理出院手续、再到其他医院住院治疗。

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要录冷岩的病历,问她要之前的就诊资料。她将冷岩在精神病院里拍的CT,以及出院小结给医生,因为上面有之前的用药记录。医生仔细地看了,他问:“你弟弟有精神分裂症?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是什么表现?”

冷玉不假思索地说:“是的,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是躁狂,想要打人。”医生听了没有吭声地将病历填写完整。

过了一会,医生跟冷玉说“你弟弟的病态严重了,且药物引起皮疹和肺部感染的治疗用药是相矛盾的,怕控制不好会出人命,而且他还有精神分裂症,药物也会对这个病有影响,要不你转院去上海吧。”

冷玉一听,心里发慌了,后悔自己对医生太诚实了,告诉了医生冷岩患有精神疾病的事情。人们普遍歧视精神病人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医生也歧视精神病人,会拒绝给精神疾病患者治疗。

她心中悲凉,但是无奈。思考了许久,冷玉祈求似的跟医生说:“医生,我实在没有能力将他转院,你们医院也是当地最有实力的医院了,且你的医术也是大家认可的。

我相信你有办法妥善处理。而且现在信息发达,各地医疗技术交流及时,并不会有太大差距,关键是,我们如果从这里出去了,我怕其他医院也不会收我们,而且我们可能也住不进来你们医院了。”医生不置可否。冷玉继续说道:

“您看着用药可以吗?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都我自己担着,绝对不会给您和你们医院带来任何麻烦的,可以吗?我可以给您签字画押作保证。他的精神分裂症的问题您更不用担心,他一直都挺稳定的。”

“嗯,那在这里住院也可以,但是你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在这里陪护。”医生还是松了口。

“嗯嗯,好的,谢谢您医生。您放心吧,我弟弟的情况我了解,他现在很清醒。”冷玉也松了口气,对医生充满了感激,心里并不介意他的推诿。

人们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偏见,她是理解的。人们不是歧视,而只是因为心里恐惧。因为精神疾病患者身上有一股他们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这股力量才是人们真正害怕的。

经过近半个月的治疗,冷岩终于病情稳定了,身体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

冷岩无处可去,也不想回到那个无人的家里,在征求了精神病院医生的意见后,还是回到医院里再住一段时间比较好。

住院时间长一些他的精神状态会更加稳定一些,这对他以后的生活是有必要的。冷岩同意回到医院继续住院,冷玉也就再次将他送回医院里。

连日来照顾冷岩让她疲惫不堪,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但是她感觉心情却灰暗极了。她对人生的绝望在加重,她的呼吸也在加重。似乎正常的呼吸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身体对氧气的需求了。

走在故乡繁华的城市里,虽是故乡,她却举目无亲。她的身影显得异常孤独,她的内心也是异常的寥落。

看着身旁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看着高楼林立的一片繁荣景象,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四顾茫然,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的心抖动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她内心的张力在增大,她想找人倾诉她的痛苦和迷茫。

她翻了好几遍手机通讯录,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才合适。最终她还是把这个电话打给了卫远,也许她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太多的不堪了,也无所谓再多说一点了。好在,电话通了。

“喂,冷玉你好啊,好久没有联系了,你现在还好吗?”卫远一口很别扭的川普每次都让冷玉忍不住的想笑。但是她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于是带着哭腔说:

“卫老师,我现在很难过……”话未说完,她便哽咽了起来。

“嗯,你别难过,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弟弟又住院了,我现在很痛苦。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冷玉悲伤地说。

“你弟弟住院实际上对他来说是好的呀,最起码这样能保证他的人生安全啊。”卫远安慰她。

“怎么能是好事呢?我感到很绝望,也很自责。”冷玉停止了哭泣,心中升腾起了一种异样的感受。

“为什么要自责呢?”卫远问道。

“我父亲临终前,我向他保证过,一定会将弟弟照顾好的,结果我却没能照顾好他。现在他又住院了,我怎么能够不难过呢?你说,我的人生为什么那么悲惨?”冷玉沉浸在了自己的悲惨世界里。

“比你悲惨的人多的是呢,你这点事情算什么啊,你看你现在各方面都还挺好的。”卫远继续安慰她,然后又一样样列出他觉得她还好的地方。

冷玉一听卫远这样说,满腔愤怒之情立刻喷薄而出,她怒声道:

“你还说我挺好的?我哪里好啦?一切都是那样的糟糕。没有了父母、没有幸福的婚姻、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朋友,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没有,我唯一的亲人还被关在了精神病院里。

我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哪里还有人比我更悲惨的?你居然还说我挺好的。你是如此的冷漠,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是的,你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我的绝望。好了,谢谢你接我的电话,再见。”

冷玉不容卫远再说一句话,就气呼呼地挂上了电话。每当冷玉听到卫远这样说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气愤,然后就会一条条列举她的悲惨遭遇来证明他说的话是错误的,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可怜。直至气愤到不愿意再跟他交谈。

有时候听他这样说,冷玉的理性上也觉得挺有道理的。想自己天天看新闻,还有接触的一些案例,见到的听到的悲惨的人悲惨的家庭太多了,有的人甚者连悲伤的机会都还没有呢,那不比我更加可怜吗?

自己相比起这些人来说也真的还行吧。这样一想的时候,她便会感觉自己真的还可以,情绪也就好很多了。

但是这种效果极短暂,很快她又会顽固地认为自己是最悲惨的人了,又开始反复地咀嚼自己的伤痛了,知道嚼到牙龈出血。

在这期间,她倾诉宣泄得虽然也很多,之所以情绪并没有好转反而有时更加糟糕。

这正是因为她的潜意识的观念没有得到转变,且附着在潜意识错误观念上的心理动力没有消除,因此别人的不理解和非共情性语言就会激起了她对潜意识错误观念的逆反式强化的缘故。而她自己也在她拼命反刍自己的不幸中增加了痛苦的感受。

晚上,她回到了苏城,家里已是灯火通明,白潇早已经把饭做好,摆放在桌子上等她了。白潇见到冷玉开门进来,眼睛里放出一丝光彩。赶紧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包,并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挂到衣架上。然后让冷玉赶紧洗洗手,坐下吃饭,自己到厨房里盛汤。

冷玉也不吃饭,只是坐在桌子跟前,气呼呼的,眼睛直直地瞪着白潇,眼睛里喷出的怒火似乎要将白潇烧死。白潇一见势头不对,一声不吭地坐下吃饭。冷玉见他不说话,更加生气了,怒声喝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是不是?你什么都不帮我,你什么事都让我一个人去做,你没有担当,你不是男人。”

“又怎么啦?好好的又生气。我做好饭等你回来吃,还不行吗?”白潇也有点生气了,板着脸说。

“哼,做饭也是不情不愿的吧?在我身处危难的时候你抛弃我,不管我,我家里的事情你也不帮我,都要我一个人去做。你只是在家做顿饭就可以啦?”冷玉高声骂道,就怕白潇听不见一样,竭力嘶吼着。

“我哪里不管啦?不是你说不要我去的吗?你说你自己能行,用不着我去。你怎么又指责我没去?”白潇怒声道。

“我让你不去,你就不去啊,还是因为你不爱我,不是真心想要帮我的。你还对我生气,你是想把我赶走,想甩包袱是不是?”冷玉虽然有些心虚,但是她还是用疯狂的怒吼掩饰了自己的心虚。

“无理取闹,我不吃了。”白潇将手中的筷子一摔,气呼呼地回房间了,并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冷玉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没有了对手,心中的怒气没有地方发泄了。她开始悲伤起来,对一切都充满了绝望。

她感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求助了。哦,不对,还有人可以找,那就是她的程医生。

想到了程佳珺,冷玉的心头稍稍活泛了起来。她打开电脑,将自己的悲伤绝望情绪以及生活中的各种悲惨事件、不幸遭遇又如数家珍地罗列了一遍。

她写了很多很多,她在倾诉,她也希望她的医生能安慰她一下,并告诉她该怎么办才能逃离这无边的苦海。

程佳珺在收到冷玉的这封信息之后,思考了很久才写回信,但是他并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告诉她该怎么办,而只是要求她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不幸遭遇都一条一条地列出来,并且在每个事件后面表上分值,以十分为满分,分数越高代表痛苦程度越高。

冷玉认真地按照程佳珺的要求罗列了自己的悲惨事件清单,列完之后,点击发送,然后耐心等待程佳珺的回复。

心想,也许这次程医生会给自己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吧。谁知等了半天却等来了程佳珺唯短短的一句话:“虽说人生苦难重重,但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好像没有哪个人比你更倒霉的了。”

冷玉在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在意回复的简短,而是放声大哭。

冷玉心想自己确实是太倒霉了,太悲惨了,自己的内心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现在连程医生都这么说了,她确实是最最悲惨的人啊。

冷玉哭了许久许久,直到再也哭不动了才渐渐停下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她不加任何控制地去放任自己的悲伤和软弱,让自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件件悲惨事件上,让自己尽情地悲伤。

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这样悲伤,连她的程医生都这么说了,那么她就有理由去悲伤,而且无论如何不顾一切地悲伤都不为过。

想程佳珺的主要工作就是和一些很悲惨的人打交道的,见过的悲惨的人何其多也,而她却是他见过的悲惨人物中最悲惨的一个,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悲伤了。

冷玉进而心想既然自己都是这么的悲惨了,自己就有理由做不好事情了,自己也有理由不去承担现实生活的责任了。

后来她发现当自己沉浸在悲伤中而不为现实生活工作负责任的时候,她竟可以那样的心安理得,而不受到良心上的任何谴责。

这种感觉还挺好,因为她悲惨,因为她有理由。而平时当自己不那么痛苦悲伤的时候,她内心就会谴责自己的不负责任。她深深感到被谴责的感觉更不好受,还不如悲伤来得轻松呢。

负起生活工作中的责任有时候真的很烦人很累人,有时冷玉真心地希望自己能更悲伤一些,情绪能更差一些,这样她就有理由继续放纵自己而又不必遭受自责之苦了。

为了实现这一个目的,冷玉努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个悲惨事件的每一个细节,甚者是久远的过去,哪怕是模模糊糊的童年。

她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情绪更差一些,更消沉一些,想方设法让自己感觉更悲惨一些。她一下子将生命中过去发生的和现在正在发生的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所有的悲惨事件全部都拉到了她的意识中。

意外的是,在这种巨大的心理情绪冲击下,她的情绪竟然出现了逆转。

渐渐地,冷玉的悲伤越来越淡了,对一直以来在悲伤情绪支持下的自我放纵也越来越难以容忍了。对此,她很失落,更不甘心,便继续拼命去回顾往事,努力想让自己再次陷入巨大的悲伤中。

同样渐渐的,曾经那么鲜活的往事都有点模糊了,有些细节竟然记不起来了,仿佛那些事情在无情地远离她,抛弃她,不想被她卑劣地利用,她想抓都抓不住了。

再后来,程佳珺的那句稍显共情过度的话又激起了我的逆反式思考。她对程医生说的那句话产生了怀疑,质疑他“我是他见过的最倒霉的人”这句话。

她想自己并不是像程医生说的那样倒霉吧,自己还可以吧。一定是程医生故意夸张的,她生活中还有不少还不错的事情呢!

很显然,冷玉这是在质疑自己的“我是最倒霉、最悲惨的人”的潜意识错误观念。这时她的潜意识层面一直抱持的错误观念出现了动摇。

然后她竟然不自觉地去寻找我生活中的积极因素来反驳程佳珺说的话。由于程佳珺对她潜意识观念的认同和共情,她的潜意识中的那股对抗性的致病的力量得到了承认和疏通,然后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力的悲伤和自怜。

荣格说:“当当事人开始同化他潜意识过往的内容时,潜意识的危险也会降低。人格错乱、怯懦地把白天与夜晚那一面分开的情形,将随着继续进行的同化而终止。”

而程医生的话正是同化了我潜意识的内容。同时我的意识同化潜意识内容的工作也正式被允许,这瓦解了我对潜意识错误观念的逆反式强化。

没有了潜意识能量释放的障碍,那股搅起潜意识危险的心理力量也消失了,我的内心也就出现了比较稳定的平和状态。

潜意识就像是一个任性叛逆的小孩子,当自己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就会愤怒、耍赖、撒泼打滚,变得更加的不可理喻甚者变得危险。

而当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时,它就会在一番委屈的抽泣(这种委屈是先前的心理紧张突然得到释放时的表现)后顺从对方的意愿,做出适当的改变。

潜意识和意识好像是两股线,顽皮的潜意识总是喜欢和意识拧着来,你的意识越是和它拧,那它也就越是和你拧巴,它的力量就会越强,最终两者拧成一股内部张力很大的绳子;而你若是顺着它,不再和它拧巴,那么它也就和你顺了,没有内部张力,软绵绵的只是一条线。

而这种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拧巴的力量就是压抑,荣格也说:“潜意识不是恶魔般的庞然怪物,而是一种在道德、美感与才智方面均属中性的自然本质,只有当我们的意识态度错的无可救药时,它才会变得危险。端视我们压抑的程度,潜意识的危险也随着升高。”

从这点上来看,冷玉的情绪的逆转也得益于她为了达到逃避责任的目的而刻意对悲惨事件和悲伤情绪的渴望。

人们都有这样一个经验,那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心中越是渴望的越是不容易得到,越是不想要的越是会跟着自己。

而痛苦也是如此,越是想方设法要摆脱它,它越是会将心灵紧紧缠绕。可是当人们刻意地想要痛苦的时候,痛苦却躲得远远的了。

这种矛盾和强迫症的心理机制有些相似,强迫症患者的痛苦来自于自我的冲突,即自我强迫与自我反强迫的矛盾性冲突。

自我强迫是潜意识层面的,而自我反强迫则是意识层面的。当自我反强迫的意向越强烈的时候,心理焦虑就越强烈,自我强迫的症状也会越重。

进而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比如说强迫洗手,患者越是想控制不去洗手,内心就会越紧张焦虑,而越紧张焦虑就越是会增加洗手的频率。

还有失眠,失眠的人如果越是害怕失眠、想尽快入睡,内心就越是会紧张焦虑,在这样的紧张焦虑下,失眠就越容易发生。这里便出现了一个治疗的契机,就是通过对意识做点什么而来切断这种恶性循环。

如何切断呢?对意识能做点什么呢?据此维克多·弗兰克尔提出了矛盾意向法,用相反的意愿来代替原来的害怕。

这样焦虑就会明显降低,相应的症状就会明显减轻。比如说,强迫症患者原来的心理是害怕频繁洗手,而用矛盾意向法,就是让强迫症患者争取去完成比之前更多的洗手次数。

或者说让害怕失眠的人干脆放弃入睡的企图、甚者力争一夜都不要入睡。而让总想摆脱痛苦的人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

换句话说,“矛盾意向法就是让患者干脆放弃自己想好的愿望,甚者希望自己变得更加的糟糕。”患者的情绪最终会出现了一个逆转,而症状也便减轻甚者消失了。(《活出生命的意义》p154--163)

冷玉回顾自己的创伤疗愈,程佳珺的那句“虽说人生苦难重重,但是在我目力所及,好像没有谁比你更倒霉的。”

竟是那样的贴合她的心意,这不是冷漠的话语,恰恰相反,这句话是对她潜意识信念的深度而贴切的共情。

首先是这种对她的潜意识的深度共情消除了她的意识对潜意识的压抑,那股在内心左冲右突的致病的心理力量获得了释放。

接着症状的次级获益的心理游戏引发了她和原来想要摆脱痛苦的的愿望相反的意念,就是渴望自己更加的悲惨悲痛以便逃避责任而不受谴责。

在渴望自己不幸、进而一遍一遍回忆自己的不幸来实现自己的目的的过程中,她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创伤得到了抚平,那些不幸的往事和痛苦也都在违背她的“渴望不幸和痛苦的愿望”中远离她了。

最后,在她对程佳珺共情“过度”的批判中,她寻找了许多生活中的积极因素作为反驳程佳珺的证据,而这正好反驳了她的潜意识一直以来所秉持的错误观念。

悲伤渐行渐远,生活远不是想象的那么黯淡无光,一抹抹细微的彩色照亮了人生的旅途。冷玉的情绪除却了以前那如波涛般的起落,平添了一份持久而温婉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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