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将自己的情况以及感悟写了出来，打印好后邮寄出去，她害怕程佳珺会不看她的信，特意把信寄给了他的同事薛医生，希望薛医生能将信转呈给程佳珺。附信如下：

程医生你好，

我已经好起来了，今天这封信特地向您报喜和表达感谢的，感谢你帮我找回了我自己。在你那天打击了我之后，我陷入了强烈的愤怒之中，我想打击报复你，想毁灭你。

但是我同时又发现了我内心另一种感觉，那就是有了“自我”的喜悦，这种喜悦虽然细微，但是我没有让它滑过去，我抓住了。

我在愤怒与宽恕间挣扎，我意识到了一点，就是我有了选择的能力，而不再被负性情绪牵着鼻子走，没有付诸行动，这算是一种进步吧，我的心有了自由和自主能力，我可以主动做出选择了，可以选择恨，也可以选择爱！

我发现，当我选择了恨、愤怒与报复，我的灵魂便会在顷刻间堕入地狱；而当我选择了爱、宽恕和包容，则我的灵魂也会在顷刻间获得救赎。

几经挣扎，我最终选择了爱、包容、宽恕与感恩，而我则在这种爱、包容、宽恕和感恩中得到了彻底的救赎。

这段时间，这些年的治疗历历在目，一切都变得明朗了，我们的治疗是完整的，是成功的，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胜利，我应该与你分享胜利的喜悦。

我是幸运的，我能遇到你，你的真实、坚持、智慧、魄力、胆量是我最终能够享受到这场完整治疗的基石，当然我自己的不放弃和不畏惧也很重要。

我没有在硝烟弥漫的战场逃离，最终获得了这场艰难的胜利。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完整的人格，我可以享受人生的云淡风轻了，感恩有你，感谢你的专业的心理治疗，其路漫漫，终得圆满。

另外，我确实已经好了起来，情绪变得很平稳、内心感到很充实很结实，不会再轻易地受伤破碎。我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只是改了行，从事了我最喜欢的心理咨询方面的工作，这是我的理想，现在得以如愿，我很自豪和满足。

我非常热爱现在的工作，我感到投身自己热爱的工作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愿意也有能力将这份的工作做好。

对帮助别人我很有信心，我感觉我的身上有你的影子。虽说你从未答应收我为徒，但是我却从你身上学到太多，我自认我始终都是你的徒弟，且是学习学得最像的那个徒弟。

你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心理医生，我也希望如你一般纯粹，在咨询室里帮助来访者排忧解愁，这会让我感到幸福、开心和满足。

我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我和老公已经复婚了，关系更加亲密了。我们彼此理解，互相包容，互相照顾，不再有歇斯底里的争吵，不再有排山倒海的愤恨。

我们的爱不再是占有，不再是控制，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对方得以成长和完善，能工作顺利，能有更好的发展，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不枉费此生，不虚度光阴。

我也能和生活工作中的其他人正常地交往了，曾经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也消失了，无论我是独处，还是与他人在一起相处，我的内心都很坦然平和，泰然自若，不卑不亢。

我曾和你说过，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场治疗进行到底，我要一场完整的治疗，更要一场成功的治疗，心想着我们两个学心理的人如果都畏难而退、半途而废，那还怎么能希望我们的来访者将治疗进行到底呢？

好在，我们实现了最初的愿望，感谢我们的不忘初心，感谢我们的执着。你还记得刚开始我们的治疗时引用的迈克尔·泰森的那句话吗？“一旦让我开始，我就不会停止。”我现在感慨万千，这是一种可贵的“执着”，而不是病态的“偏执”。这份执着让我等到了胜利的曙光，我可以好好享受这份温暖明亮了！

此刻我的内心充满喜悦，愿我的这封信能将我的喜悦传递给你，你也应该感受这份成功的喜悦，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最后，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作为七年治疗的结束阶段，似乎不应用一封信来了结，关于这七年的治疗，关于我们之间的治疗关系，我觉得还有些遗留问题需要和你进行总结和讨论。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冷玉

2018年9月12日

信寄出去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冷玉忙碌着自己的工作生活学习，并没有再想程佳珺，甚者程佳珺回不回信她都没有惦记，寄完了信，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已经过去了，那种过去感非常鲜明，她的时间是流动的，她的生命也是流动的。

不过，程佳珺却意外地给冷玉回了信，这对冷玉来说是个极大的意外之喜，且看内容：

冷玉你好，

很高兴能收到你的这封信，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好消息。你的成长你的康复是我最大的心愿，而你的努力让我达成了心愿，我该真诚地向你表达我的感谢，感谢你的努力付出，感谢你的坚持不懈。

从你的叙述中，可以得知你确实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也就是你说的好起来了。你的态度是我所欣赏的，你的反思能力是让我敬佩的。治疗的成功是你努力的结果，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是你的理想，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让自己对你的来访者有所帮助，那有一句话我需要提醒你：

你若想要你的来访者面对生活，首先需要你自己去面对生活；

如果你想要你的来访者面对工作，首先需要你自己去面对工作；

你要想要你的来访者适应社会，首先需要你自己能够适应社会；

你如果希望你的来访者具备爱的能力，首先需要你自己的内心充满爱；你若想要来访者对心理成长充满信心，首先需要你自己对心理治疗充满深深的信任。

所以，你自己是你将来所要从事的心理咨询工作的最重要的工具，无论你想要对来访者产生怎样的影响，你都要首先达到你对来访者的治疗要求。

这就是“身教必先于言教”，对此荣格说：“无论你如何去变魔术，也不可能长久地逃离出这个法则。”

不要止步于你的理论学习，不要止步于单纯的谈话治疗，一切治疗的有效性都来自于治疗师本人对来访者潜移默化的影响，就像你所说的，治疗师需要成为来访者的理想化客体，供其内化。

这种“理想化客体”不应该仅仅是来访者制造出来的，你本身就应该是一个足够好的客体。因此，修行你的自身比任何其他的理论学习都重要。

即使我们之间的治疗结束了，但是你的成长仍然应该继续下去，没有止境。

上次你来我这里，遭受了我的愤怒的攻击，对此，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当然，我这句“对不起”是向这个已经好起来了的冷玉说的，如果不还没有好起来，我是不能向你道歉的。

关于治疗结束的讨论，如果你觉得有需要，我可以安排时间。但是你需要明白一点，就是这并不是治疗的继续，而只是在处理治疗遗留问题，这周三上午十点我有时间见你，你可以前来。

程佳珺

2019年9月19日

冷玉看完信之后，非常高兴，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圆满的感觉。程佳珺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治疗她，她想得没有错，她感受到一种彻底的释然与轻松，同时也对程佳珺的谆谆教诲充满了感激。

程佳珺可以成为真正的过去了，此后的路，她可以独立前行，这正是这场治疗的初衷。

她将信收好，她要将这封信珍藏，这封信代表着这场跌宕起伏的治疗的最终的圆满！随后她就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北上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