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不欢。
这对于本就兴致不高的苏芜无异于解脱,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却不料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嘴里还塞了个布团。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拐到了一个偏僻小院,融入夜色。
四周一片黑暗,苏芜口中的布条被拿掉:“想要什么?”她当然不会问,你是劫财还是劫色的。心里想想就好,别要说出来,免得一语成谶。
黑暗中的人明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他低沉道:“你就不怕我是想杀你吗?”
“想杀我的话,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拐到这里。”她镇静的模样倒让黑衣人有点惊讶。
“是个聪明人。”黑衣人赞赏道。
毕竟处在被绑架的境地却能冷静的分析,而且还是个眼瞎娇弱的女子。
“我也不墨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前提是不杀人放火触碰我底线的事。”她皱了皱眉。
“你知道池家小姐是怎么死的吗?”黑衣人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搭噶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知道?”苏芜觉得自己更不上黑衣人清奇的脑回路了,他们刚才不是在讨论要帮忙的话题吗?怎么蹦出一个题外话?
“那我还是先让你先了解一下,这样你就能更好帮我了。”
那一年,池红影十五岁。
池府唯一的嫡女。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日子恬静而又美好。那年那月那一天,她遇见了一个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人,那人成了少女的心结。
到死也未解开,在错误时间爱上错误的人
那一年,凤青杏十八岁,拥有一副翩翩公子的外貌。葱白玉指弹的一手好琴,在街头卖艺糊口饭吃。
好皮囊好才艺,这成了街头所有未出阁少女芳心荡漾的资本,所以在他摊前围观都以女性居多。羞涩的姑娘对帅哥暗送秋波,大胆点的姑娘假装头晕,对他投怀送抱的也甚有之。温文儒雅的他,嘴角永远噙若有若无的笑意,恰若人间四月天。他招牌式的笑容永远能迷倒一片妹子,但眼底的笑意却全无。
渐渐地关于他的流言,由她的好姐妹们传到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她的耳边。她听多了倒也起了几分兴趣,浓烈的好奇心促使她一步步的向前去接近他。
一个偶然的机会,猝不及防的遇见。因琴声而被吸引,在人海茫茫中那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像块无形的磁铁,吸引着她慢慢向前,再向前。当四目相对的时候,她觉得心漏了一拍。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形容这个阳春三月的男子再合适不过了,她暗暗的想到。因琴结识的缘,注定有缘无份却不自知。单纯的她爱了,爱得一发不可收拾。
池古是她爹,位及人臣,在朝廷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对他这个女儿是捧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视她为掌上明珠。当他得知女儿爱上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琴师,一心想阻拦这个傻女儿。可是爱女心切的他看着池红影以绝食相逼,总是狠不下心来,由她去了。
池红影如愿以偿的和凤青杏成婚,十里红妆,她盖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喜气洋洋的婚房里。心里满满的幸福,想着心上人呢。
门被推开,喝的有点微醺的凤青杏眼神迷离的看着床上的她。一丝寒意掠过眼眸,敛了敛眼神。一步步的走向他的新娘。带着红帕子的她看着一双精致的喜鞋赫然出现,内心是紧张和激动的。
红帕子如期预料的被掀开了,入目的便是一身喜服,更加玉树临风的凤青杏。
凤青杏倒了两杯交杯酒,一杯递给她。他看着凤冠霞帔精致动人的池红影比平时更加美艳娇羞,深情款款的眸子别样妩媚动人。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内心软了一下,呼吸一滞似乎是惊艳。
他头次认真地看着这个非他不嫁的女子,眼睛眨也不眨,似乎要把她的模样永远铭刻在心头。随后喝交杯酒,池红影刚一喝完就觉得心如刀绞。
酒杯哐当一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诧异的眼眸映照凤青杏的嘴角露出森然的笑意几近疯狂,一步步的后退。那个阳春三月的男子此刻眼中泯灭了温柔,代替的是一片寒霜。
“为什么?”她心头一颤,眼前之人竟然陌生得似乎从来都不认识。
“为什么?哈哈,多好笑的问题?这都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你是池古的女儿!”他笑得喘不过气来,似乎这是一个多么好笑的问题。
“而且是你爹最疼爱的至亲。”凤青杏连连冷笑道。一种报复的快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整整十七年了,他等了十七年,就为了这一刻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爱上你?”池红影痛苦的望着他,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凤青杏听到的那一瞬间有点恍惚,他以为她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杀她,而她却问了“我为什么要爱上你?”
“你爹杀了我家一百多人口,唯独我逃过一劫!没错,我便是凤家唯一的血脉,你知道吗?每当我梦醒之时,我的心有多痛?那一地殷红的血,我怎么能忘了?既然如此我便要杀了池古最疼爱的至亲,让他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哈!!”凤青杏几近疯狂的大笑道,可每一句都令人泣血透着无限悲凉。他两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
听到此,池红影更是惊悚。那时凤家家族最小的儿子如今最少也六十多岁了吧?应是一个糟老头子,而眼前之人明显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没错,我如今六十五岁了,为了处心积虑的接近你。我使用了还颜丹,怎么样,很吃惊吧?没关系,你已是将死之人了。”凤青杏拍了拍她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蛋。
“咳咳,对……对不起……”池红影虚荣的开口,她从未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
凤青杏眼神复杂的看向她,忽而大笑道:“你还真是让我看不透呢。”
“能不能……再送我一程?弹那首高山流水的曲子可以吗?”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怀念以前的他,好想再听听那首曲子。
他木讷地站在原地,机械般点了点头。
也罢也罢,这段孽缘本就不该存在不是吗?把仇恨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他发现那种股快感很快被冷水浇灭,只剩一地的凄冷与无奈。
从一开始的精心策划,不知不觉中连他都未察觉的情愫在滋长着。
那首心旷神怡的曲子缓缓的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池红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痛苦而纠缠的柳叶眉慢慢舒展开来,依旧是那么好看。
曲终,他抱起了她,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从池红影的眼角划过,浅浅的、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