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张玉算不得熟悉，是父亲执意要定下亲事，而她呢，却是百般不愿。

铜镜里印着自己的脸，萧怜自嘲一笑。这笼子里的鸟，是注定没有自由的。

余光瞥到那根簪子，被存放在梳妆台下的柜子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有他身上的味道，沉香味。

拿出它在头上比了比，插在发丝中，依旧很普通，不显眼。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有些发红，像喝了纯酿一样，不知昨夜是不是真没休息好，此时当真觉得困了。

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耳边像是有谁在轻声低语，萧怜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房间里很安静，屋内好似进了人，有轻轻的脚步声，应该是翠儿，萧怜想着。

但她太困了，并不想睁眼，却能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件袍子。

好温暖......

她跪在大殿之中，上面坐着一个人。萧怜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她也确实看见了，一个丑陋的，布满疤痕的脸。

画面一转，身上传来剧痛，萧怜想说话，想呼救，可喉咙像是被什么粘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低头看见一把剑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地上是红色的鲜血，隐隐透着黑。

分明是梦境，为何感觉如此现实，就连这疼痛，仿佛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身上的利剑被抽去，萧怜捂着伤口，却摸不到粘腻的鲜血，不知为何，伤口复原。

殿内有阳光照进来，外面像是刚刚破晓，还起了大雾。耳边好像一直有人在与自己说话，犹如惑人的妖物鬼怪，控制你的心神让你朝门外走去。

“君禾......君禾......”

萧怜有些茫然，她开始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耳边的声音一直都在，却不知从何而来。

走进雾中，前方好似燃起了大火，红色的，让人感觉窒息。

进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快要看清里面是谁，就差一步！

看见了......那是......一团火！

“啊！”

萧怜从梦中惊醒，额头出了细汗，明明春日的夜晚不算冷，她却觉得自己处于冬日之中。

外面好似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让她莫名烦躁，起身关了窗户才觉得好些。

方才好像做了噩梦，可梦到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头上的簪子依旧如常，萧怜取下它放好，暗自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应该好好休息，这是萧怜给自己的解释，即便她心里知道，某个地方一定出了问题，只是现在不想去触碰。

心中像有虫子在啃噬她的血肉般难受，一点一点，将她吃的尸骨无存。

“好难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难受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就不难受了，我会让你......记起一切......”

“你是谁？你是谁？”

萧怜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脸上的表情上一刻还是紧张害怕下一瞬间就变得妖艳而轻蔑。她在两者中不停转换，终于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浩瀚无垠的沙漠中，一抹渺小又孤寂的身影，他好像将身子转了过来，风中夹着沙尘，将他的头巾吹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黑色的眸子在外。

萧怜认得，那是燕墨的眼睛！只眨眼间，身影便如沙土般消散，她只能看见那双眼睛泛着淡淡笑意。

随后沙尘飞扬，萧怜回到现实，“你是谁！你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为一体。萧怜，你只是忘了，别怕......别抗拒我，我会让你记起一切。”

那声音仿佛萧怜心中的魔咒，自己越不想听，声音便越清晰。现在已经无暇去理解声音来自何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只知道要尽快摆脱这种情况。

“滚，滚啊，你滚开！”

萧怜双手在面前不停乱拨，仿佛真有人一样。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胸口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渐渐感觉呼吸困难，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仿佛要将自己撕成两半。

“救救我......”

以往的二十年生活不断在脑中重现，而她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出生，娘亲死亡，牙牙学语，上私塾，第一次遇见燕墨，落水，直至被他而救。

萧怜不曾从中动容过，好像她真的是个旁观者。

“谁来......救救我......”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从中脱困，虽然她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想大声喊叫，甚至找人打一架，哪怕来个人泼她一桶冷水，都比现在好。

“啊！”

萧怜突然尖叫出声，带着哭腔，奇怪的，并没有眼泪。

“啊！”

她一遍又一遍的从悲愤中嘶吼出声，原本如花的脸蛋儿被扭曲，再也找不出以往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自己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

而身处于黑暗的那一抹光亮，开始变得忽明忽暗，最终被黑暗吞噬。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我。”

声音，那个声音又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房门不知被谁打开，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火焰燃烧声，还有不甘心的笑声。

真实的，不真实的，都让萧怜再也承受不住，像是窒息的人刚刚获得自由，大出一口气后晕了过去。

恍惚中她好像到了世外桃源，远处有一匹骏马，像雪一样。从马旁边探出一个脑袋，是个粉装玉琢的小娃儿。

“你是谁？”小娃儿看着萧怜，有些害怕。不止她害怕，萧怜也怕，或者说恐惧更真实一些。

那种从灵魂深处来的恐惧，让她想冷静也冷静不下来。手握成拳在两侧放着，微微发抖，嘴里逼不出一个字。

“别怕，她就是你......”

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传进她的双耳，她甚至能感觉女人就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幻觉，还能听见很轻的呼吸声。

萧怜看着女孩儿一点点长大，长大的她很漂亮，与自己生的一样。

她看见“自己”杀了父亲，杀了母亲。地上一点血都没有，周围依旧是白色。

死亡，病入膏肓的颜色。

“她们该死，你是对的，别质疑自己做的事。”

女人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透过耳朵传入了她的灵魂，死死刻在上面。

他们该死，为何该死？

“你要记住，你是一把匕首，燕墨就是将你锻造成匕首的烈火！”

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悄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焦急又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