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翠儿才领着燕墨到萧府。
这时间已经算不上早,天色渐暗,除了夜里寻花问柳之人即将出门以外,其余人都是安安分分在家中。
燕墨大抵能猜到萧怜找他作甚,只是想着或许会在几日后,没想到竟这么快。
“怜儿,怎么了?”
桌上的茶水温正合适,萧怜替他斟了一杯,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与白日里见着他时可谓是判若两人。
“燕墨,你为何会在那林子里?”
“去找你。”
“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我们被困在里面一天一夜,你可别说全凭运气。”
两人一问一答,燕墨眯着眼,食指慢慢叩着桌面。一阵轻风吹来,有几缕魔法飘散在空中。
他是如何找到萧怜的?
胸口还隐隐有些发痛,里面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戳着你的皮肤,强忍着不适,燕墨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全凭运气。”
有些话,他现在不能说,有些事,现在暂时也不能让萧怜知道。
说是他心机深重也好,坑蒙拐骗也罢,自己说出来的效果远远不如萧怜自己发现的好。
“全凭运气?呵……”
萧怜冷笑一声,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燕墨,那林子是不是有诡异?或者……不止那片林子。”
她虽然没什么大聪明,却也不笨,燕墨这么明显的谎言她都听不出来当真就白活了这十八年!
“怜儿……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那不过是片普通的林子,还是说你因为那钟声的原因疑神疑鬼?”
萧怜听他说起钟声,有些吃惊,皱着眉头,放在桌下的双手不断握紧。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能听见吗?
不对!
她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今日他与念中在马车外好像是说了什么,虽然她没听见,但感觉应该是念中告诉他的。
“你知道了。”
萧怜沉下声音,垂着头,紧绷的心思这一刻松懈下来。
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在自己知道燕墨知晓了这件事后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感到紧张,害怕。
“他们都听不见,还说后山根本没有寺庙,燕墨,我是不是得了疯症?还是说他们疯了?”
萧怜看着燕墨的眼睛,好像是无尽的深渊一般。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太多人,知晓这件事的人念中算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燕墨。
但她内心深处更相信燕墨,或许是因为他将自己从林子里安然无恙的带出来,又或许是因为对他的感情。
但更多的,则是她自己本身。
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无条件信任燕墨。就算最后出了茴香一事,自己心里更希望燕墨来找她解释。
可那人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来寻自己,反而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好像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有……”
萧怜顿住,半晌没有言语,喝了一口凉茶,才又继续说道:“林子里我们烧火的地方,作记号的地方,第二日全部都恢复了原样,这又怎么解释?”
她不清楚燕墨会不会知晓其中原因,但话已经说出来,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怜儿,你若是真想知道,只能靠自己。”
燕墨在这世界里是个旁观者,他只能尽可能的帮助萧怜靠近真相。
这里的主宰者是梦烛,若是梦烛不愿,一样可以将他驱除出去。但现在他还在这里,就说明梦烛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姬妙芸还没有完全掌控它,或许是两人暂时没有达成什么条件。
那女人不是个吃亏的,梦烛也同样。
若是他真身在这里还好说,大不了冲进那寺院里将梦烛捉出来打个魂飞魄散。
但他之间为了让司徒容重生于萧怜身上消耗了将近一半灵力,又将自己一半的神识强行加到燕墨身上,现在实在是虚弱得很。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本就是逆天而行,又谈何有好下场?
而且这里对术法的禁制实在太大,他前些日子用了一次,在林子里时又使用一次,现在他心脏就好像要被撕裂一样。
若是再强用术法,怕是不仅他,连萧怜都一辈子出不去。
“所以……你知道对不对。”
萧怜抬眼,平静得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燕墨。
“你知道我们会迷路出不了西琦城又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才再第二日来寻我。你知道林子里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或许你还知道我一直能听见钟声。那么……萧府呢?”
说到这,萧怜眼中已经隐约有些泪光,她强忍住掉泪的冲动,自嘲一笑。
“你看见我砍了的那棵桃树吧,明日是不是也会同样长出来?”
明明她能得知自己梦寐以求的真相,心里却难过得很。
燕墨不想骗她,其实骗不骗都是一样的,明天她也会亲眼所见。
萧怜见他不说话,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那你呢?”
他?
燕墨暗自感叹,这是她在怀疑自己么?
怀疑这一切是他所布还是怀疑自己对她抱有不怀好意的心思?可……她有理由这么怀疑。
毕竟他知道所有真相,这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唯有他与萧怜两人不同。
就连另一个燕墨,都只是一个废棋。
“怜儿,我是燕墨,是你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萧怜听见这四个字时心里没什么太大波澜,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寺院,林子,萧府,西琦城所有东西都不会变,只有燕墨变了。
“我明日会去后山……我倒要看看这十八年来我听见得什么。”
她的做法在燕墨意料之中,既然萧怜去了,那么另一个燕墨肯定按捺不住。既然他在,自己也定是要跟上去瞧一瞧的。
“我和你一起?”
话音刚落,却被萧怜一口回绝。
她起身回了房,手里多了一个木盒,将它放到燕墨面前,萧怜一句话也未说。
只留燕墨一人在院子里,他看着木盒发呆,实在想不到里面能是什么。
可那木盒真是好生熟悉,熟悉到他这千年来看了无数次,可其中又有一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