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香不知道,因为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兄长送的几件乐器而在李江心与李江枫之间掀起的万丈狂澜。现在的她,像极了那些日日夜夜盼望皇帝宠信的采女与宫女们。
这不怪她,她入宫已经快半年了,且现在已经是深冬季节了,正如那个未知的兄长所预料的一样,如果没有什么东西陪伴,她很难渡过一个又一个冷清的夜晚。
自从拜杜明礼为义父之后,每个月她都会去梨园一次,甚至,即使有留言说她在梨园之中偷人,她也不。所有人都知道,梨园里那帮乐师都是太监,除了他们,剩下的都是舞姬,但是,她总不可能和那些舞姬偷人吧?
她不知道是谁要这样到处传有关她的谣言,在她看来,她只是一个采女,一个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的采女。在这宫里,似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还有半个月便是春节,宫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就连梨园也比以前更繁忙了,但是好似只有她一人是闲着的,到了梨园,与杜明礼学了一时半会儿琵琶之后,她便要回采人院了。
“以后,你还是隔一两个月再来吧,虽然为父是太监,但你不是,这宫里本来就不太平,现在已经有人在背后传你的闲话了。”杜明礼告诫道。
“嗯,多谢义父挂心,沉香会注意一些的。”
“嗯,去吧。”
慕沉香走出梨园时,外面不知何时变得银装素裹,整座皇城皆是一片雪白。
天是真的很冷,即使她尽力穿得很后,外面还穿着大氅,即使大氅上的白色毛绒也不能让她感到丝毫的暖意。
“下雪了,也许,就在我与义父学艺的时候。”
雪里夹着些雨水,此刻,雨雪还在不停的下,若是没有伞,她走不了了,此时,杜明礼追出院子,手中拿着一把伞与琵琶,喊到:
“下雪了,天本来就冷,若是回到采人院,怕是要着凉了,还有,这琵琶你拿着,回去后也好好习练一下。”
“多谢义父”,杜明礼的关怀,她感怀在心。
那是一把黄色油纸伞,撑着它,一人走在冷风中,不知为何,今儿的风格外的冷。她一手要撑伞,一手要抱着琵琶,手指被冷风吹冷,已经冻僵了。
好在她将自己红色大氅上的帽子带好,不然会更冷。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正阳宫的后的御花园中,园子中有一张石桌,石桌边上是四张石凳,以往走累了,她总会在那里坐一坐。今日本来有雨雪,但是,不知为何,那石凳子上没有积雪,也没有雨水的痕迹,好似有人一直坐在上面。
“正巧也走累了,在这里歇一歇吧。”
她将琵琶与伞放在石桌上,正襟坐在凳子上,将两只手握在一起,缩入袖子中,紧紧挨近自己的小腹,勾着腰,这样可以舒服一些。她闭上眼睛,享受这一点难得的暖意,比火炉还好一点,哪怕只是手有些暖和。
身后,一个难以慢慢走向她,看着她,眼中尽是柔情,似汪洋恣肆,他身躯有些颤抖着,好似在克制什么,又好似,只是太冷了吧?
这人也是一身厚重大氅,大氅下,王袍上三爪巨蟒图腾格外明显,不是李江枫又是谁?
他没有挨近慕沉香,而是谨守着该有的距离,不让她发现。
但是,慕沉香还是发现了,身后有人,她猛地起身,回头看看是谁。
是他,那个为自己指路的人,那个王爷,虽是有些惊讶,既然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他,但还是急忙作揖:
“奴婢参见王爷。”
“香儿不必多礼,起身吧”,他伸手想要扶起她,中终究还是没有触碰到,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天堑。
“啊!香儿?王爷为何要这么叫我?”
她有些疑惑。
“没什么,你的名字不就是慕沉香吗?想必,你的母亲也会这么叫你的吧?”
李江枫发觉自己好似有些失礼了,急忙解释到。
“能陪本王坐一坐吗?”
他自顾自走到石桌旁坐下,他没有注意到彼此身份的差距,他坐着,慕沉香哪敢坐着!只能站着。
发觉这一点,他急忙起身,请到:
“坐吧,你我之间,不用拘礼。”
“啊?”慕沉香满脸疑惑。
今日这王爷怎么了?自己好像与她很熟悉的样子,然而,自己与他只是见过三次面而已。
“王爷,你怎么了?”慕沉香看着他,好像有些怪怪的。
“不要叫我王爷,叫我江枫,我姓李,叫我江枫。”
“啊?奴婢不敢。”慕沉香险些跪下去,直呼皇室亲王的名字,她有几个脑袋也不敢的。
李江枫愣了愣神,才慢慢走到石凳上去坐下,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慕沉香看着这个一出来就奇奇怪怪的王爷,抿眉猜想着,他到底在想什么?好像自己与她很熟的样子。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李江枫又突然起身,走到她身前,将她紧紧抱住。
突然而来拥抱让慕沉香脑袋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他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是采人是皇帝的女人,这时,她才想起她应该要反抗的,如果不反抗,自己恐怕要完了。
他是想反抗的,她也反抗了,但是,李江枫的力气很大,她的挣扎丝毫不起作用,一点也没有撼动他,这时李江枫却突然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到:
“他在信里说了什么?是不是想要将你带出去?他是不是想要造反?”
慕沉香瞳孔紧缩,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知道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是谁?
“王爷,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她害怕,仿佛自己身后有一只黑手套在操纵自己,这是她的直觉,只是一种直觉。
李江心紧紧抱着她,感受着自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闭眼享受着一切。
“不要问,如果你不想戴在这宫中,跟我说,我现在就可以做你哥哥想做的事,不就是造反吗?王子皇孙,我杀了不知有多少了。”
“王爷,你若是再不松手,奴婢就要喊人了,到时候,我们就是私通,是死罪。”
她威胁道。
“私通?那个时候,她也是那样说的,你终究和她一样,不仅长着相同的面容,连脾气也是一样的,简直是她的重生。”
李江枫终归还是松开手,望着她,慢慢退开,远离她,慢慢坐回那个凳子。这时,不远处一个宫女不知为何突然进来,远远看到这一切,自然知道有人在私通。
她想看个清楚明白,于是再走进几步,可惜,她不是李江枫,没有他那样的功夫,还未接近,不要说李江枫,连慕沉香也看到了她的身影,慕沉香心里顿时暗道:
“糟了,不好,被人看见了。”
然而,李江枫却是不慌不忙,仍然摊手,请到:
“坐吧,不用拘束,不用害怕,我与你说一个故事。”
慕沉香哪敢坐,怔怔望着那个宫女,那个宫女也发现慕沉香在望着她,知道自己暴露了,就在转身想要逃跑时,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抱着她的头,顺势扭转她的头颅,瞬间,那宫女连一丝痛苦也没有,就这样去了,一条性命就这样消失在慕沉香眼前。
那黑色身影没有停留,将那宫女杀掉之后,在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粉末在那宫女身上,那宫女的尸体就这样慢慢化为灰烬,只剩衣服上几缕丝绸。
一切发生得很快,只是片刻,那人的性命就这样没了,当最后一缕青烟飘散之后,那黑色身影也蹿入旁边小道中,消失了。
慕沉香脑海中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然而,那不是幻觉。
身旁,李江枫一脸冷漠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当那人去了之后,他才道:
“不必害怕会被人看到,这宫中,还没有人敢定我私通之罪,即使有人看到,很快也会死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你们就是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吗?”慕沉香身躯颤抖着,问道。
“不要怜惜她,在这宫里,很多人的心都是肮脏的,对付自己的敌人,千万心慈手软。”
李江枫仍旧是冷漠着脸。
“坐下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慕沉香闭上眼,又抬头望望天,让自己平静一下,也不管什么礼仪了,她亲眼见识了一切,再怎样不去想。还是会牢牢记住,且不停在脑海中回想。
既然如此,就让一切就这样过去吧,她也坐在李江枫对面,问道:
“是关于我的吗?”
李江枫摇摇头,道:“不是。”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以往的回忆,不知为何,他脸上浮现起幸福的笑容。
他微微一笑,好似做了一个梦,好似在梦里,从没有醒来。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看着她,道:
“方才的事,我很抱歉,自从见到你,我就一直压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你不是她,然而,你们长得实在是一模一样,连脾气也一样,连会的技艺也是一样的。”
慕沉香已经猜到了一些,他心里有一个人,一个深爱的人,那个人,和自己很像。不,他说的是一模一样,连脾气,性格,甚至连会的技艺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