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羽咧嘴一笑,一改了墨倾心面前的澄澈,自墨倾心走后便粉碎了伪装。
那笑容带着嗜血与阴鸷,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来了……
他邪笑,把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坦露在空气中,那是一个白玉环,色泽温润,晶莹剔透。
虽不是上好的玉,他却视若珍宝。
这是他娘生前留给他的东西。
他用指尖摩挲着这个白玉环。似乎有一种暖意从指尖渐渐流经全身。
他失神喃喃道“娘……浣月国欠你的,很快就会讨回来了。娘……羽儿真的好想你啊……”
这个白玉环,他常年带着,贴着心口,仿佛他娘就在那里,给他传递着暖流。
“把这个先给那个女人过去。”顾晗羽指尖一弹,一个木盒子飞到了窗外。
窗外的树上传来沙沙的声响。
他不急不缓地展开几封书信,一手懒洋洋地撑着额头,指尖无节奏地敲打着桌子。
等到夜幕渐渐降临,他收了那些书信。
将头上的白玉簪轻轻一摘,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倾落下来,凌乱了失神的凤眸。
他慢悠悠地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淡雅洁白,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世上,他怕是最配不上这白衣吧。
而白衣最配得上是他的母亲,那个善良纯净的女子。
明明如此良善的女子,却被这个整个世间所负,让人意难平……
若是命运向来这般不公,那他便亲自讨要这公平!
那些负过她的人,他都会一刀一刀讨回来!每一刀都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他褪下这让他烦闷的衣裳,换上了一袭墨色衣袍,血色轻纱点缀,银色暗纹翻涌,层层裙摆渐渐由墨色渡为深红色,金色链条金属挂在腰间,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将摘下的荷包仔细收好,贴于胸口。
推开窗户,看着将军府中墨倾心留下的不少保护他的护卫,眼底流过一丝温情却转瞬即逝。
他负手,脚尖一点,一阵风而过,消失在夜里。
皇宫内,灯火通明。
他踏着夜色,御风而来。
他缓缓落在一个风雅别致的院子里,院子里十分静谧,他扫了眼四周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当他视线落在院子中央时,瞳孔猛然一缩。
庭院中央竟是栽了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不过正逢冬季,银杏树光秃秃的树枝向四周扩张。
银杏树,这是他娘生前最喜欢的树!
娘亲喜欢在家中栽一棵银杏树,她说,秋天的时候,落下金灿灿的叶子很美很美。
很多年前,他和娘亲也一同栽种了一颗银杏树,小小的他趴在那棵小树苗旁边,满脸期待地看着它,他憧憬着一天,他能和娘亲坐在银杏树下,黄色的银杏树叶簇簇落下,会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缱绻温暖地落在他和娘亲的身上。
可是,还未等到那棵小树苗长大为他们遮下一方天地,娘亲便不在了……
这一幕便成了他一辈子的奢望……
而今有一个女子说要日后同他看秋日的银杏树,可从今开始便也成了他的奢望了。
他看着院中的银杏树,他很想笑。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他推开屋门,踩着碎月,带着厉鬼的浊气与凛凛寒气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金属的链条‘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在这宁静的院中显得格外诡异,似黑白无常,拖着勾魂锁,前来带人入黄泉。
顾晗羽一双凤眸闪着诡谲的光华,带着深深的嘲弄,看着屏风后隐隐约约的人影。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啊。”
他绕过屏风,看着不同于往昔华贵艳丽而是一身素衣,脸未施粉黛,青丝披于肩头。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疲倦地闭着眼,突闻声音,猛然睁开双眸。
“原来是你。”皇后娘娘似乎倏地松了一口气,突然又似乎意识到什么。
“你,原来如此,怪不得眉目间竟如此像她!”
“皇后娘娘,你抢来的东西,攥着安心吗?”顾晗羽撕掉了所有的伪装,眼里迸发出浓重的仇恨,赤裸裸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便要撕碎她。
皇后闻言将手摊开,手心中是一串手链,一串玲珑骰子红豆的手链。
低声喃喃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这串手链是顾晗羽下午让人送来的东西。
他其实很想亲眼看到当时皇后收到这串手链时的神色。
是还能像往常一样,带着高贵端庄,故作镇定。还是……吓得血色尽失,尖叫咆哮呢?
与他料想的不错,皇后在受到这串手链时,吓得尖叫把那串手链甩得远远的,仿佛看着厉鬼一般。
她以为,地狱的顾依风化作厉鬼来了。
“我还以为皇后娘娘贵人多忘事呢,原来还记得啊。皇后娘娘,要不要我说一说你都做了什么?”顾晗羽笑了笑,眼底阴森可怖。
“当年我娘与狗皇帝两情相悦,你,慕容霜!作为我娘的好姐妹,却干了什么!你求着我娘研制出结情蛊,说你与一人相爱,但怕那人不忠,我娘原本没想为你研制,拗不过你的死缠烂打!给你做出了结情蛊,你又把它下在了哪里!贱人!之后你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顾晗羽目眦尽裂,恨不得亲手撕裂面前人的血肉,吃她的肉,喝她的!
结情蛊,被下蛊之人会爱上下蛊之人,并且一生忠贞!
她把结情蛊下在了她姐妹的男人身上,他们两人相爱,而他的娘亲又成了什么!
一个讽刺,一个心碎。
因为这结情蛊,皇帝的眼下容不下了其他女人。因为这结情蛊,皇帝才会在妻妾成群的世界里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多么嘲讽的事情啊!
顾依风不明其中缘故,只以为是男人变了心。
而慕容霜却赶尽杀绝,怕有朝一日她察觉到了,能研制结情蛊,也能解蛊。
她派人将顾依风绑去了边境,把她扔到了敌国那里,被威武将军那个畜生和军营那些恶心的士兵……
备受着无日无夜的折磨,顾依风终于逃了出去。
她泪如雨下,没日没夜的跑,从辽阔的荒原跑到葱郁的树林,从可怖的黑暗跑到破晓的黎明。
跌倒了再爬起来,不管不顾的跑,跑啊跑啊,仿佛这样身后的洪水猛兽便追不上来,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逃避这一切,仿佛这样一切便都没有发生过,仿佛这样她还是从前那个顾依风……
终于,她跑不动了,摔在泥泞的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可是嗓子早已干哑,发不出丝毫声音,眼泪似乎也早已干涸,她只是瞪着浑浊充血的眼睛瞪着上空,狼狈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就那么瞪着上空,一直睁大浑浊的眼睛望着,望着……
她想,就这么死去吧。
她躺在泥土里,喘着粗气,眼底黯淡无光仿佛将死之人般枯槁……
带着肮脏的身子,带着疲惫的心,就这么睡去吧,什么背叛,什么折磨,一切都会结束了……
她这悲哀的一世就这么结束吧……她缓缓闭上了眼,带着恨带着怨……
可终是不如她愿,她被好心人救了,还查出了身孕。
那一刻她仿佛被巨雷劈中,整个人木讷不堪……
她……怀孕了?
父亲是谁,是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们谁的孩子?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