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韩烟工作室的人帮忙，很多事都不用陈飞操心。

租场地，解决食宿，各组工作人员接洽配合……

陈飞的任务就是选角色。《一座空城》除了韩烟，并没有用什么名角，几个重要的角色，也只是圈里比较脸熟而已。找人给这几个人发了邀约，群众演员影视基地里到处都是，三天时间，竟然把前世电影中的演员，找出来了大半！

这是个好兆头。

第四天一大早，陈飞对副导演说：“抓紧时间，争取一个月搞定，开拍吧！”

副导演名叫何一龙，三十来岁，圈里人称“千年副导演”，这货混迹于大小剧组十来年，算起来比任义出道都早，投资上亿的电影他拍过，投资三两百万的，他也不嫌弃。用他刚从导演学校毕业的话说：别挑食，活到老学到老，所有的一鸣惊人，都需要厚积而薄发，想当人爷爷，要先学会当孙子。

他当了七八年孙子。挂着副导演的名头，啥活都干，包括帮导演放风。后来有一天忽然大彻大悟：普天之下，尽是特么欺世盗名之辈。那些有名的大导演还好，那些不太有名的……啧啧……一个个履历光鲜，但保不准之前就是煤老板的小舅子。他干着导演干的活，却挂着副导演的名头，什么事全包揽了，导演晚上去女演员房间讲戏，却没他的份……

所以在何一龙心中，除了那几位真正有实力的导演之外，剩下的就特么是一群流氓。

听说这次的导演是任义。呵呵……这孙子他早就听过，七八年前一部戏稀里糊涂名动江湖，然后分分钟就江郎才尽，再好的本子到他手里都能拍成翔，甚至那部成名电影《先有公鸡后有蛋》是不是别人帮忙拍的都不一定。没点真本事，坏习惯却染上不少，多少小模特、影视学院刚毕业的妹子栽在他手里，说他是流氓都太客气了，丫的就是一禽兽。

如果不是为了三十万，谁来啊。

预计拍摄进程一个月，一个月能搞到三十万，这笔钱对于他来说，不少了。苦点累点，操心点，都忍了，只要导演去女演员房间讲戏的时候别再让他放风就行。

可听到陈飞这一句“开拍吧”，何一龙心情复杂无比。

玛德，又一白脖儿。

这是该多白痴才能说出来这话啊。不先跑一下轨道吗？不试镜调一下机子吗？最起码的开机仪式都没有？好吧，这些是浮云，可你丫倒是给演员讲讲戏啊……

何一龙皮笑肉不笑问陈飞：“小兄弟，面生啊，任导的小舅子？任导呢？”

陈飞：“他有事，这几天不在。”

何一龙：“那咱们还是等几天吧，毕竟大导演没到……”

陈飞：“韩烟没告诉你，我是负责人？”

何一龙：“说是说了，不过……”

陈飞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撂下一句：“听我的。拍出来我想要的效果，杀青给你五十万。”

何一龙脸上的敷衍没了，眼睛猛地一亮，拿着大喇叭喊道：“各部门注意，准备开拍，第一镜第一场，赶紧的。没化妆的抓紧，没换衣服的麻溜的去换……”

何一龙重新面向陈飞，满脸堆笑：“老板，你不用又是口罩又是墨镜又是帽子的，我这人能在圈里混十多年，很多大导演愿意找我当副手，除了专业之外，口风最严。晚上你去找姑娘讲戏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把风哟……”

陈飞：“……”

何一龙跟着套近乎：“老板，你原来干什么的啊？”

陈飞：“销售员。”

何一龙楞了一下：“没事没事……导演主要也是兜售自己的理念和想法，其实从某些层面上说，跟销售员的性质是一样的。能做好销售，就一定能做好导演。这工作，听起来高大上，其实是个人都能干。您就坐在旁边椅子上歇着，吃个冰棍，喝个汽水啥的，拍摄的工作，交给我就行。您要是有兴趣，我还可以教你一些拍摄手法。”

陈飞：“……”

何一龙：“老板，我还有个优势，我这人酒量特别好。啤酒就是白开水，白酒能喝两斤半，嘿嘿嘿……听说你投这部戏是为了韩烟，晚上做个饭局啊，我负责把她的助理啊什么的全放倒……”

陈飞：“……”

演员就位了，道具就位了，各部门准备妥当，何一龙意犹未尽走向机器边。

第一镜第一场：一个破旧的房间里，韩烟身穿民国时候的花棉袄，身患重病，丈夫身亡，唯一的儿子也夭折，她躺在床上，生无可恋，一盏煤油灯忽明忽暗。一个老妈子尖酸刻薄，一个管家老谋深算，一个小长工低着头站在管家后面，心事重重，天人交战……

何一龙望着屏幕中的画面，惊讶的发现，这个韩烟，不但唱歌好听，演戏竟然还真的有模有样，最起码，比那些面瘫演技好多了。

“咔！”

何一龙吓了一跳，回身看，陈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正盯着屏幕。这就让他很不爽了，你说你一个销售员，胡乱咔你煤啊。这拍的好好的，我一个专业导演都觉得不错，你这是想耍威风？

陈飞心情更不爽，大热天的，连帽卫衣，卫衣帽子下还戴着帽子，眼睛口罩护的都快喘息不畅了，还不是怕被人认出来。如果不是韩烟之前的浪，哪里会有今天这些幺蛾子：“韩烟，你再干什么？躺床上发呆么？你特么身患重病！丈夫被人害了！儿子也被人害了！家产马上也要被人夺走了，伤心在哪？绝望在哪？深层次的愤怒在哪？剧本上说让你流眼泪了吗？有吗？表达伤心的方式，就只有流眼泪一种方法吗？”

“咔！你……大妈，翻白眼会不会？对对对……就是冲我翻白眼这样，等会儿你台词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就这样。”

“咔！何一龙，重拍一版，镜头慢慢往前推……”

如果不是为了五十万，何一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很快就发现，被陈飞卡了几次之后，被陈飞指挥着移动几次镜头之后，拍出来的东西，真的跟原来不一样了。

也许普通人看了，没什么两样。

但身为一个科班出身，在圈里摸爬滚打十多年，精通各种拍摄手法的导演，何一龙敏锐的察觉到不一般。或许陈飞说的，没什么专业词汇，但总能恰到好处让镜头把演员最亮的点呈现出来。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卡在瓶颈的武林高手，而陈飞，则是粗暴简单直接的捅破他的瓶颈，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真正大彻大悟的感觉。

这真是个白脖儿吗？

不，这是个高手，一个值得他好好学习的高手！